桃林的细雨裹着茶香时,江南小镇已至谷雨。白真蹲在竹案旁擦拭采茶器,青丘带来的 “萍鸠戴胜纹采茶器” 刻着初生绿萍、拂羽鸣鸠与栖桑戴胜,陶胎还浸着清明青团的清甜 —— 这是狐后用青丘柔陶所制,器底暗刻 “香”“旺” 二字,盛茶时纹路随晨雾愈发莹润。“茶篓要先抹茶油养护,防裂又护茶香。” 折颜递来桑皮纸,纸上还沾着南瓜种的墨痕,“李大叔传讯说,茶山上的芽头冒尖了,乡亲们正备喊山的锣鼓呢!”
南瓜种袋旁的红绸带缠着茶籽,埋在桃树下的清明青团裹着草香,十四载的稻梨酿剩了小半坛,新拌的香椿豆腐已盛在瓷碟。毕方落在器沿,尖喙啄了啄茶籽盆,忽然振翅掠过溪岸 —— 它竟记得《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萍始生” 的说法,衔来片绿萍轻扫竹筐,羽翼上还沾着桃林的雨珠,溪面已浮起点点青萍,正是 “一候萍始生” 的景致。
卯时的渡仙台白光含润,落地正逢街坊们扛着茶篓上山。李大叔的竹篓系着红绳,粗糙的手上还沾着晨露:“‘清明太早,立夏太迟,谷雨前后,其时适中’,这芽头要趁雾没散采才够嫩!” 王大娘提着食篮走来,里面是翠绿的香椿:“先垫垫肚子,谷雨食椿,百病不侵!” 远处的田埂间鸠鸟振翅拂羽,正是 “二候鸣鸠拂其羽” 的景致。
采茶的茶山已清出小径,青丘的青铜采茶刀与本地的竹茶篓、茶油、陶制茶灶、山泉水、桑树枝摆得整齐,泛着温润光泽。“春茶要‘芽为魂,采为功’。” 白真捏住株茶芽,指给王大娘看,“按黄山毛峰非遗技艺,采茶要‘提手采芽’:拇指食指轻捏芽柄,向上一提即断,选‘一芽一叶’的‘旗枪’或‘一芽两叶’的‘雀舌’,这是文徵明诗里‘谷雨乍过茶事好’时最宜的采制章法。” 他边说边示范分拣,“‘四拣’是关键:拣高山不拣低山,拣阴山不拣阳山,拣壮梢不拣弱枝,拣鲜叶不拣病叶,老茶农说‘芽叶离枝即变味’呢!” 夜华已备好摊凉匾,正烧山泉水:“采回即摊凉,这是保香的诀窍。”
东华蹲在案前翻《礼记?郊特牲》,指尖点在泛黄书页上:“‘天子大蜡八,祭百种以报啬也’,茶为五谷辅,祭茶神以祈茶事兴旺,恰合报啬古礼。” 他抬眼补充,“茶分两制:鲜饮选‘雀舌’,藏茶选‘旗枪’;搭配谷雨茶点食用,‘一茶一椿,春旺食香’便是此理。” 正说着,毕方忽然振翅衔来竹筛,尾羽扫过茶芽 —— 几片老叶混进鲜芽,被它轻轻挑出,王大娘笑着添芽:“这鸟儿比老茶坊的伙计还较真!”
茶山的茶神庙台已搭得庄重。折颜正教李大叔制茶,鲜芽在竹匾里摊得匀净:“制茶要‘杀青为要,摊凉为缓’。” 他转动陶制茶灶,“按黄山毛峰古法,杀青用竹帚快速翻炒,至芽叶变软即停,摊凉后理条提香,这是‘显毫’的关键,就像文徵明《品茶图》里说的‘鼎汤初沸有朋来’,好茶要趁鲜制才够味!” 他边说边挂茶神牌位,“牌位要糊桑皮纸为面,绣萍鸠戴胜纹样,旁摆新茶与香椿豆腐、茶油、腊酒祭品,这是喊山的老规矩。” 案旁还架着牛皮鼓,孩子们正用木槌轻敲,鼓声呼应山间鸟鸣。
凤九捧着锦盒进来,里面是绣好的 “戴胜栖桑茶芽袋”:“这是青丘的绣法,棉麻透气,装茶芽不闷黄!” 白浅凑过来学采茶,却把芽叶捏碎了,引得凤九笑:“二姐,你这是‘春香满手’呢!” 毕方忽然衔来桑树枝,尾羽扫过茶灶 —— 一块柴屑掉进食盆,被它轻啄挑出,李大叔笑着添柴:“这鸟儿比制茶的师傅还尽心!”
巳时的茶山云雾渐散。街坊们先围在茶神庙台前举行喊山祭礼,供桌摆着刚采的茶芽、清香的香椿豆腐、温好的腊酒,李大叔敲响牛皮鼓高声喊:“茶发芽!茶发芽!” 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山谷,正是欧阳修诗里 “夜闻击鼓满山谷,千人助叫声喊呀” 的盛况。折颜轻诵祭辞:“谷雨采茶,感时序膏泽;喊山祈旺,愿民生安康。” 毕方用尾羽拨动祭品,火星凝成 “旺” 字,桑树枝头忽然落定戴胜鸟,正是 “三候戴胜降于桑” 的景致。祭完诸神,大人们学制茶之法,孩子们则捧着茶碗斗茶 —— 比谁碗里的茶沫白、香气久,童谣 “谷雨茶,香满家,斗茶赢了笑哈哈” 响彻茶山。
茶芽刚制完,街坊们又围向案前学管护。“茶园要‘昼巡除虫,夜浇山泉’,遇大风则用竹枝护芽。” 折颜往瓷罐里装茶枯,指给众人看,“茶枯泡水解肥,浇根能壮芽,这是‘茶香浓郁’的妙法,不浪费一丝食材。” 他边说边分采茶器,“这萍鸠戴胜纹采茶器,采茶盛茶皆相宜。” 白真已备好蚕种,袋上印着蚕蛾纹:“立夏来教你们养蚕缫丝,用桑露喂蚕才够肥!”
暮色渐浓时,春宴摆开了。八仙桌上,香椿拌豆腐清香爽口,雀舌茶点酥脆回甘,最妙的是折颜做的 “双香煲”—— 腊酒炖茶菇,浇茶油焖浸,香气漫过桃林的暮霭。李大叔端着茶碗起身:“敬仙长!教我们采茶技、制茶法,这谷雨过得比往年暖!” 白真笑着递过布包:“这里是青丘的立夏养蚕方子,混着本地的桑籽,立夏再来教你们做!”
归程时晚风带茶香,桑枝的戴胜归巢,山间的云雾渐浓。毕方衔着茶芽袋绕场一周,烛火映着丝线发亮;孩子们举着茶碗奔跑,笑声惊起柴院春鸠;大人们望着茶园说收成,衣襟的雨香不散。王大娘给孩子们发 “谷雨钱”,红纸包着茶芽:“持茶芽,茶满筐!”
回桃林的路上,茶香混着酒香漫出来,布包里的蚕种沉甸甸的。白真摸着衣襟上王大娘绣的戴胜纹样,轻声说:“立夏养蚕,教他们用‘桑露润蚕’法。” 折颜握紧他的手,眼底映着祭火余温:“好,再埋一罐谷雨制的雀舌茶,等明年谷雨就着香椿食,让暖意融进新芽里。”
月光洒在刚收的茶神庙台上,茶山的采茶器还留着芽痕,茶芽的香混着陶香,漫过渡仙台,漫向桃林。这谷雨的茶山里,是情谊的新藏 —— 桃林的器,凡界的芽,都藏在茶香的清冽里,在喊山的虔诚里,在彼此的牵挂里。往后岁岁,春采茶、夏养蚕,他们会带着这份烟火气,在桃林育茶,在凡界传耕,把每个日子,都过成满含温润与期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