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的梨枝缀满冰晶时,江南小镇已近冬至。白真蹲在竹筐旁分拣菜种,青丘带来的 “白玉芹” 籽泛着青褐色光泽,旁边的 “大叶冬寒菜” 种粒饱满,是狐帝特意从青丘菜圃选的良种。“把白芹种用温水泡上,得泡够二十四小时。” 折颜递来个陶盆,盆底还留着惊蛰泡油菜籽的水痕,“李大叔传讯说,菜畦的壅土都堆好了,就等咱们的培土法子。”
梨树下的稻梨酿又埋深了些,红绸带在寒风里微晃,是上月刚添的新标记。毕方落在筐沿,尖喙啄了啄陶盆边缘,忽然想起霜降时拣的油菜种,竟也用尾羽扫过竹筐,把混杂的草屑拨干净 —— 它倒记得折颜说 “芹种怕杂质”,早把选种的规矩刻进了羽翼。
辰时的渡仙台白光落定,菜畦边已围满街坊。新翻的壅土堆成小丘,湿润的黏土泛着油光,正是溧阳白芹最喜的土壤。“阿真!阿颜!” 王大娘踩着薄霜走来,手里捧着个陶罐,“刚熬的姜枣茶,天寒,喝了暖身子!”
种白芹的菜畦早已起了高垄,畦间留着三寸宽的沟。“白芹要‘深培土才见玉’。” 白真抓起把壅土在掌心搓揉,指给李大叔看,“先把泡好的芹种撒在垄上,盖半寸薄土,等苗长到五寸高,就得分批培土,每次培三寸,一共培三次,茎秆才会变白脆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培土要在清晨,土不粘手才好操作,不然会伤苗。”
东华蹲在田埂边翻着古籍,指尖点在泛黄的书页上:“《农桑辑要》载‘冬芹培土需三避:避雨天、避正午、避湿土’。” 他抬眼看向街坊们,“旁边的冬寒菜要撒播,种子得和细沙混着撒,才匀实。” 夜华已搭好小拱棚,竹片弯成弧形,地膜拉得平整:“这棚白天要掀开通风,晚上盖草帘,能抗零下五度的寒。”
培土的号子声里,毕方忽然振翅飞起,在菜畦上空盘旋 —— 原来几只田鼠要啃食芹苗,它立刻用尾羽扫出暖光,把鼠儿惊走。“这鸟儿倒比人还上心。” 李大叔笑着拿起钉耙,往芹苗根部培土,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白玉。白浅蹲在一旁学培土,却把土堆成了小坟包,引得凤九笑弯了腰:“二姐,你这是埋种子呢!”
灶房里早已飘起甜香。王大娘正教狐后做祭灶糖,麦芽糖熬得金黄,拌上芝麻和花生碎,冷却后切成方块。“祭灶要供糖瓜,粘住灶王爷的嘴,让他上天多说好话。” 王大娘用糖块压出花纹,“晚上还要扫灶膛,祛晦气,来年灶房才干净。” 凤九捧着锦盒走来,里面是绣好的灶马图:“这是给灶房挂的,绣了‘五谷丰登’,讨个好彩头。”
午后的晒谷场暖融融的。街坊们围坐在一起,白真教大家处理冬寒菜苗:“真叶长到四片就得分苗,株距留五寸,浇定根水要浇透。” 折颜则用太晨宫的暖玉盘测土温,玉盘上的水纹渐渐稳定:“土温够了,冬寒菜过年就能收。” 李大叔接过白芹种,小心翼翼地包进油纸袋,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最热闹的要数祭灶仪式。灶房的供桌早已摆好,糖瓜、水果、三杯米酒整齐排列,灶王爷画像前点着香烛。折颜按凡界习俗站在灶前,接过王大娘递来的糖瓜,轻声诵起祭辞:“灶王爷,上青天,多言好事少言烦;糖瓜甜,灶房暖,来年岁岁有闲钱。” 毕方忽然用尾羽点燃纸钱,火星落在灶膛里,竟爆出细碎的暖光。
宴饮时的八仙桌摆满了冬鲜:白芹炒腊肉翠白相间,冬寒菜瘦肉汤清亮鲜甜,还有用菜籽油炸的紫菜薹,脆嫩爽口。张师傅端着酒碗走来,手里拿着捆刚割的白芹:“这芹是头茬培的,送给仙长们,桃林的梨花配白芹,炒着吃最香。” 狐帝笑着接过:“明年我带青丘的菠菜种来,霜打后的菠菜甜,下火锅最好。”
临走时,李大叔递来个竹篮,里面是包好的祭灶糖和捆白芹:“糖瓜给仙长们沾沾甜,白芹炒着吃解腻!” 王大娘把灶马图贴在白真衣襟上:“除夕一定要来,我用新收的冬菜做年宴!” 毕方叼着个小油纸袋,里面是特意留的白芹种,它竟要带回桃林,种在梨树下试试。
回桃林的路上,糖瓜的甜混着芹香漫出来,油纸袋里的种子沉甸甸的,像是装着岁末的牵挂。白真摸着衣襟上的灶马图,轻声说:“除夕来吃年宴,还要教他们种青丘的菠菜,让冬天的菜畦更热闹。” 折颜握紧他的手,眼底满是笑意:“好,再把埋了两岁的稻梨酿挖出来,就着白芹炒腊肉喝,让灶香融进酒香里。”
月光洒在刚培好的芹畦上,祭灶的余烟还在风里回荡,糖瓜的甜混着芹香,漫过渡仙台,漫向桃林。这冬至的菜畦边,不是结束,是情谊的越冬 —— 桃林的种,凡界的技,都藏在白玉芹的脆嫩里,藏在灶糖的香甜里,藏在彼此的牵挂里。往后岁岁,冬培菜、春种油,他们都会带着这份烟火气,在桃林种梨,在凡界传艺,把每个日子,都过成暖融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