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华带来的随身包裹小得可怜,里头也就装着几件旧衣裳。再看那间空屋子,也是家徒四壁,里面就摆着一床一桌。
不过,两个姑娘手脚倒是麻利,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屋子收拾得妥当了。
刚开始的时候,李如华还诚惶诚恐,心想怎么能让四娘子帮忙打扫,时熙笑着打趣道:“再不让我活动活动,我可要生病啦。”
李如华听了这话,又看着时熙那不拘小节的样子,心里想着这四娘子行事做派可不像寻常的大家娘子,说话也是毫无顾忌,心肠却很好,渐渐的也就放松下来,跟着时熙说笑起来。
“如华,明天我们一起去拜祭李大夫。”
“是,四娘子。”李如华眼里噙着泪,却又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心无挂碍,自然一身轻。当晚的时熙思绪安宁,一夜无梦,酣然沉睡至天明。
恰逢立夏时节,晨光微曦之时,时熙便已早早起身。
今日是林时熙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九日,在这方天地的生活,她感觉也算得上是惬意自在,田园风光里满是质朴的野趣;身边之人亦是温和友善。唯一的让她时时吐槽的就是吃住条件实在太差。
遥想起曾经在写字楼里当牛马的日子,每日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午餐时间,吃饭的时候总有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然而此刻,情形却恰恰相反,只要不到吃饭时刻,每日的清风朗月总让人心情愉悦、畅快不已。
一到吃饭时间,时熙总是试图屏蔽掉自己的五感,只为能快速地咽下杂粮粥。
饭后她跟宋嬷嬷报备:“嬷嬷,今天如华跟我一起去看看李大夫,您不要担心。”
宋嬷嬷看这几日时熙确实乖乖待在屋里,便点头应允道:“那可得早点回来,莫要走远了,莫要让老身担忧。”
“谢谢嬷嬷,爱你哦。如华,快点,走啦。”时熙一脸灿烂。
两人便结伴往秦山而去,起初,行走在那田埂之上,周遭皆是辛勤劳作的庄户人家。在村落里,可没有什么消息能够留存过夜。众人瞧见如华,都热情地与她打着招呼:
“如华,你这可是跟了贵人啦。”
“如华,什么时候去皇城啊?”
“发达了可忘了你栓子哥啊。”
李如华听着这些话,面上不禁露出些许尴尬之色,转头对着时熙说道:“四娘子,您别在意,这些都是些庄户人家。”
时熙此刻心情轻爽,遂笑着打趣道:“可惜你的田被卖了,要不咱们也能种田卖粮。”
渐渐地,两人的脚步迈出了村庄的范围,周遭的景色也从那一望无际的广袤田野,悄然变换成了层峦叠嶂、连绵起伏的山峦。
一路上,繁花盛开,绿树成荫,宛如天然的翠幕。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继续往山里行进。
时熙一边走一边去摘绚丽多彩的野花,不多时就聚成了花簇锦簇的一大捧。
“如华,你看,真漂亮。”时熙炫耀着手里的花捧。
“嗯,确实好看,就如同娘子一般好看。”李如华笑着回应道。
时熙心中暗自腹诽,这才一天时间,如华都学会拍马屁了,她心里翻个白眼。
“四娘子,我们到了。”
两人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停下来,那里,有一座略显简陋的新坟静静地矗立着。
如华走到坟前,双膝跪地,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阿爹,女儿来看您了。”
“阿爹宽恕,女儿实在无奈,连纸烛香火都无法上贡,都是女儿不孝。您莫要再为女儿担心了,如今跟着四娘子,再也不会受人欺辱了。”
时熙走过来,鞠了一躬,上前献上那捧刚采得鲜花:“李大夫,如华以后会跟我们一起好好生活。”
两人在坟前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直至那太阳高悬于中天,才准备起身下山。
回去的路上,两人皆心情沉重,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
突然,李如华快步赶上前来,伸手扯住时熙的袖子,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四娘子,有人在跟着我们。”
“什么!”时熙心中一惊,却不敢贸然转头张望,只能压低声音问道:“可看清是谁了吗?”
“看清了,是张癞子。这人平日里偷鸡摸狗,是柏木村出了名的泼皮无赖。”
“张癞子,当真是冤家路窄啊。他这是还不死心?如华,那我们赶快走。”
二人当下加快了脚步,时熙不动声色地随手捡起一根粗树枝,当作登山棍使用,实则心中暗自思量,以此来以防万一,若那泼皮无赖真敢有所妄动,也好有个应对之物。
两人匆忙回到茅屋,将遭遇张癞子之事告知宋嬷嬷。三个人一合计,决定即刻着手防范,旋即分工展开行动。
宋嬷嬷把贵重首饰藏匿到更为安全之处,时熙与如华则着力改善房屋的安全状况,加固篱笆,修理门闩。
时熙用枯草编上石子挂在门闩处,只要开关门就会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她还把捡到的那根粗棍放到了床边。
夜晚闲来无事,时熙与如华趴在床上随意闲聊。如华不仅识字,还对时事略有知晓,李郎中在世时,常给她剖析当下局势。
时熙这才获悉,如今的大启并不太平,西北有北鄠屡屡侵犯,西南有夷桓不时滋扰。原主林诗袭的老家邳州,便是常年遭受夷桓侵扰,她的父亲林季尧辞官,亦有此方面缘由。
而安阳县地处王朝中部,暂时未被战火殃及,只是土地贫瘠,并不富庶。
待月上梢头,二人才结束交谈,回房安歇。
时熙正睡的迷迷糊糊之际,门闩上的石子突然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她瞬间惊醒,翻身下床,顺手抓起木棒,躲到床后。
房门被悄然推开一条缝,月光顺着门缝倾洒而入,一个身影闪入屋内,随后黑影又轻轻掩上房门,一切重归于黑暗。
时熙屏住呼吸,握紧木棒,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牢牢的盯着黑影的动向。
只见那人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接着竟开始宽衣解带。
时熙心中暗自惊呼:“我去,这不是来劫财的。”
她疾步走到黑影身后,抡起木棒就砸了下去。一下接着一下,她不敢给对方喘息之机,直至黑影瘫倒在地,痛苦呻吟不止。
此时,时熙才放声高呼起来:“来人啊,家中进贼啦!”喊完,又狠狠补上几棒,而后奔向门边,打开房门。
皎洁的月华洒照进屋,地上躺卧之人,正是张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