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便是约定的见面之期。时熙先是佯称身体不适,要上床歇息,而后与如华悄悄互换了衣物,瞅准时机,一溜烟便溜出了门。好在林家不是什么勋贵之家,家中家丁护院寥寥无几 ,她才得以顺利出门。
书信中约在酉时平宣街的一家不太显眼的茶坊见面,时熙赶到才申时,她便在二楼包了间雅阁,安心等待何肃卿的到来。
与此同时,在成邑城里最顶级的珠宝铺金轩阁内,郑婉此刻正大发雷霆,“黄掌柜,你这珠宝铺是不想开了吗?”
黄掌柜吓得赶忙低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连连赔罪:“郑娘子,小人实在不敢有半点疏忽啊,这凤凰步摇当真是小店的精品。
“就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你也敢拿上来污了我的眼!”郑婉轻蔑地轻哼一声,玉手随意一甩,手中的步摇便重重地摔在了青砖石板上,镶嵌其中的一颗珍珠咕噜噜地滚落了出来。
黄掌柜看着那被摔坏的贵重首饰,心里一阵肉疼,可面对这位惹不起的贵女,他连一个不满的眼神都不敢表露,只能继续弓着腰,不停地说着软话。
这郑婉可是金轩阁的大主顾,虽说平日里极为挑剔难伺候,但出手却十分阔绰。成邑城里但凡有什么新奇、贵重的首饰,她总是第一个赶来采买。
“郑娘子,何必跟一只步摇置气呢?这东西要是不合心意,扔了便是。”就在这时,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只见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拾起了那只步摇,接着轻轻一折,“啪”的一声,步摇应声断成了两截。来人随手将断成两截的步摇丢还给黄掌柜,黄掌柜见状,哪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识趣地退了下去。
郑婉回过头,又是一声轻哼,言语间满是嘲讽:“长宁公主又看上了什么宝贝,竟劳动萧少卿亲自来取?”
她自恃身份高贵,除了崔绩,对其他男子向来不屑一顾。萧琮之纵使有着人人称赞的出众容貌,在她郑婉眼中,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物罢了。对待这些在她看来身份低贱的人,她向来没有好脸色。
萧琮之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这只凤凰步摇可真是冤枉,平白无故的受了娘子的怒火。”
郑婉一听这话,顿时柳眉倒竖,嗔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娘子在这成邑城中,论相貌、家世,那都是数一数二的,与德昭郡王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可惜……”萧琮之故意顿了顿。
郑婉这一生,只要是她想要的,都已到手,唯独德昭郡王,始终求而不得,这早已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此刻听到萧琮之这么说,她顿时心急如焚,连忙追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萧某只是听闻,有位从邳州来的林四娘子,与德昭郡王来往颇为密切。”
“哼,不过是个低贱的山野村妇,她连给本娘子做洗脚婢都不配!”郑婉满脸嫌弃,语气中尽是不屑。
萧琮之微微眯起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郡王向来心怀天下,从前对女色毫无兴趣,可如今唯独对这个林四娘子,又搂又抱。郑娘子,您那天可是亲眼瞧见的吧?”
自从在螭龙舫上亲眼目睹崔绩满脸忧虑地抱着林诗袭后,郑婉心里这股子怨气就怎么也消不下去。这些日子,她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此刻,萧琮之的话就像一根导火线,瞬间又将她心中的怒火重新点燃,“这林家的贱婢,我自会找机会收拾她,还用不着你来多嘴提醒我!”
“郡王心爱之人若是遭了郑娘子的手段,萧某可是担心就算娘子日后做了郡王妃,怕也是失了夫君的宠爱。”萧琮之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惋惜。
“这事跟你萧琮之有什么相干?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萧琮之轻叹一声,语调陡然一转,带上了一丝伤感:“萧某其实与娘子一样,不愿心爱之人落入他人之手。”
郑婉满脸惊讶,瞪大了眼睛,“什么?你竟然也喜欢那个村妇!她究竟有什么好的?”
萧琮之微微凑近,压低了声音说:“郡王爷都能看上的人,萧某自然也不例外。我这儿倒是有个计策,愿意献给娘子。此计既能让娘子出了这口恶气,又能保证娘子手上干净。”
郑婉闻言,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但她还有最后一丝犹豫:“你就不怕长宁公主怪罪。”
“哎,萧某年已及冠,表面上终是要娶妻的。寻一小户之女,也是公主的意思。”萧琮之见郑婉已是应允之色,便上前一步,将谋划之事全盘告知。
郑婉听得连连点头,末了,她目光一转,上下打量着萧琮之,问道:“这么做,萧少卿就不怕以后被那村妇埋怨?”
萧琮之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么一来,还有谁会要她?只能跟了我这样的人。”
郑婉听了这话,一瞬间心里的不顺全已消散,心情也愉悦了起来。可当她抬眼望向对面萧琮之那张俊美的脸时,心里又涌起一股不忿,她忍不住恨恨地说道:“哼,真是便宜了那个贱人!”
彼时,时熙正于雅间之中悠然品茶,对那即将降临的阴谋浑然不知。在雅间里等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便见茶博士领着何肃卿拾级而上。
门刚一推开,时熙立刻站起身来,热情地招呼道:“何二公子。”
“袭儿妹妹,真的是你!我还疑心究竟是何人在故意戏耍于我。”瞧见时熙的那一刻,何肃卿满脸皆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之色。
“二公子,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时熙有些着急,此刻又觉得有些难为情。
何肃卿听闻此言,脸上浮过一丝惊喜。他明年便要行冠礼了,终身大事也需尽早定下。母亲此前已同他提过林家四娘子,前几日两人见面,他便觉得时熙活泼伶俐,甚是称心。
前两日又收到她的书信,对方竟不顾礼数,急切地要私下与自己见面,莫不是想向自己倾诉爱慕之意?这般想着,何肃卿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连目光都变得炽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