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熙听了这话,心中猛地一揪,泛起一阵酸涩,姬恒倒是真心待她。她赶忙开口,“小哥,你怎么称呼?”
“奴才是安宁宫的内侍,贱名高来福,四娘子唤我小福子便好。”那少年微微欠身,恭敬作答。
“内侍!”时熙听到这两个字,内心又猛地一颤。宫廷内侍,不就是太监吗?
看着眼前少年还不到弱冠年纪,面容带着几分清秀稚气,想不到竟已入了这阉割之途,她望向少年清亮纯粹的眼眸,一瞬间,时熙心生怜惜。
等她再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就添了几分柔情,“小福子,麻烦你帮我带句话给七殿下,让他千万别为我忧心,更不要因我行事冲动。我现下一切安好,只是……”
时熙话语一顿,“只是我父亲之事,必定是遭人蓄意陷害。他本心绝无加害太子之意,只是我们人微言轻,迫不得已也无法反抗。也请提醒七殿下要多加小心。”
小福子神情郑重,微微欠身,语气里满是关切与诚恳:“四娘子放心,奴才必定将您的话一字不差地带到七殿下那儿。只是眼下局势复杂,四娘子自己也得千万小心。这背后的势力针对的可不单单是太子和七殿下,林家也被算计在其中,这些七殿下也明白。请四娘子务必多加留意。”
时熙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感激,“嗯,多谢小福子提醒。”说着,她动作轻快地从一旁抽出一串糖葫芦,递向小福子,笑意盈盈,“给,尝尝我亲手做的糖葫芦,看看味道咋样。”
小福子见状,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连连摆手,后退了半步,“四娘子,这可使不得!奴才身份低微,怎敢接受您这般赏赐,实在是万万不敢当啊。”
时熙又往前迈了一步,将糖葫芦又递近了些:“一串糖葫芦而已,快接住!在我这儿,人不分高低贵贱,不看身份尊卑,只看品行。你常年在宫里当差,见识广,吃过的美食也多,就当是帮我这个忙,给这糖葫芦提提建议。”
高来福脸上泛起一抹羞涩,抬手拿起糖葫芦咬了一口,随即轻呼:“呀,好甜。”时熙瞧着他这副十足的小孩心性,不禁莞尔,也跟着笑了起来。
“四娘子,我方才瞧着那人,分明是故意来找茬的。不知四娘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高来福急忙咽下一瓣柑橘,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她来成邑不过一月余时日,除了萧琮之,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与谁有过过节。
时熙抬眸看向高来福,“太子的事,七殿下可有说过,知晓是谁在幕后捣鬼吗?”
“这……”高来福微微迟疑,顿了顿后才继续说道,“七殿下说还没查到幕后主使,只是告发林大人的,是邳州的刺史杜怀民。”
时熙心里猛地一沉,暗自思忖:邳州的刺史,不正是林季尧曾经的顶头上司吗?被同僚告发,表面上看倒是合情合理。
她定了定神,紧接着追问道:“这杜怀民是哪一派的朋党?”
“杜怀民一直在邳州任职,和成邑的各个派系都没什么往来,与长宁公主那一党更是毫无交集。所以,暂时还不清楚他背后到底是谁。”高来福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面上也带着困惑。
“四娘子尽管放心,林大人可是关键证人,太子殿下和七殿下肯定会全力保住林大人,盼着来日能洗刷冤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高来福说罢,便伸手往怀中摸索,掏出一个布袋,赶忙递到时熙面前,“七殿下心里清楚,四娘子如今的日子想必过得艰难,这里有些金子,多少能解解燃眉之急,还请四娘子务必收下。”
“什么?黄金?哈哈哈……”时熙听闻,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这姬恒一声不吭就送金子过来,到底是家世显赫、财大气粗,行事这般豪爽。
“不不不,我不能要。我如今吃喝不愁,每日也都有收入,这黄金我实在不能收。”时熙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了一步,态度坚决。
接下来,两人你推我让,一番拉扯。高来福苦劝无果,实在拗不过时熙,最终只能满脸无奈地收回黄金,匆匆赶着回宫,向姬恒复命去了 。
时熙一回到家,便径直前往彭夫人的房间。她向彭夫人打听起杜怀民的情况。
彭夫人回忆,她也只是听丈夫林季尧提起过这个人。杜怀民的为人,与他的名字全然相反,非但没有心怀百姓,反而一心鱼肉乡里,压榨民脂民膏。这些年,他一直往成邑送礼,就是想攀附上成邑的势力,给自己寻个靠山。可至于他到底有没有搭上谁,彭夫人也一无所知。
时熙听完,默默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桌前,她细细梳理着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在牢房时,那两人就说过是因为她得罪了人;这次又有人造谣自家的糖葫芦有问题,而且每次都只针对自己。
思来想去,她觉得这人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究竟是谁,又为何对自己紧追不放?时熙实在是毫无头绪 。
时熙是不怕事也绝不轻易认输的性子。经历了昨日那些糟心事,她心里竟毫无惧意,第二日一大早,便像往常一样,扛着草靶子去售卖糖葫芦。
然而,她的摊子才刚摆好,就有几个身着皂衣的公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公人满脸威严,指着时熙的糖葫芦摊,大声斥责道:“你这卖吃食的,却未办理市籍登记,这可是公然违反《大启律》!按照律法,得罚款十两银子,这些货物,也都得没收!”
时熙心中“咯噔”一下,她不卑不亢地看向为首公人,说道:“大人,小女子初来乍到这成邑,着实不知这市籍登记的规矩,还望大人能宽宏大量,我可以立即去办理。”
那公人眉头一皱,不耐烦道:“少废话,赶紧认罚!”
时熙深吸一口气,赔着笑说:“大人,小女子只是走街串巷的营生,每日起早贪黑做这糖葫芦,收入也不过几文。”说着,她从兜里掏出几文钱,递向公人,“大人,还望您能通融通融,给小女子指条明路,告知如何去办理这市籍登记。”
公人瞥了眼那几文钱,神色稍有缓和,却还是板着脸说:“看你一介女流,倒也可怜。你明日就去市署,找那李主簿,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自会告诉你具体流程。但今日这罚款,可不能全免,最少也得交五两。”
时熙心中一喜,连忙道谢:“多谢大人!只是小女子实在拿不出五两银子,您看三两可否?小女子明日办好市籍登记,定再给大人带些自家做的糖葫芦。”
公人犹豫片刻,最终点头道:“罢了罢了,就三两。你明日定要去办好市籍,否则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说罢,收了钱,带着其他公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