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时熙恍惚间回到了老家。映入眼帘的是,她的父母与一众亲人正齐聚在殡仪馆里,而她自己的尸体此刻就躺在焚尸台上,正要被推入焚尸炉内火化。
她的母亲扑在她的遗体上,哭得撕心裂肺,不愿离去。她的父亲站在一旁,头发已然花白,面容憔悴不堪,失女之痛已将他全然压垮。
时熙感觉自己像是飘在空中目睹了这一切,她喉头一紧,失声痛哭起来。
就在这时,萧琮之突然走进焚化室,毫无感情地大声喊道:“还不赶紧烧掉。”
时熙猛地打了个激灵,瞬间从噩梦中惊醒。一睁眼,便对上了萧琮之近在咫尺的脸。她惊恐地尖叫一声,吓得从床上直接蹦了起来。
“你一整晚都在鬼叫些什么,吵得本大人没法好好睡觉。再这样,今晚你就给我滚出去!”萧琮之满脸嫌弃,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随后,他扔给时熙一套侍从的衣服,冷冷说道:“换上这个,今日跟在我身边。”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帐篷。
时熙的心脏依然还在剧烈跳动着,她觉得自己真是倒了两辈子血霉,才会碰上这么个“活阎王”。虽说萧琮之生得一副好皮囊,可他这行事作风,完全就是个十足的心理变态。哪怕他生得再好看,时熙的三观也无法跟着五官跑。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拿起萧琮之扔在床上的衣服,仔细一看,竟是一套男装。她凑近闻了闻,还好,衣物干净整洁,没有什么异味。
“快点换!”萧琮之不耐烦的催促声再次传来。
时熙不敢耽搁,急忙套上男装,又匆匆忙忙地随意挽了个男士发髻。她把那藏于袖中的药盒取出来,藏在枕头下,这才赶紧走出帐篷。
帐外,夜色仍未完全褪去,世界像被一层灰蒙蒙的薄纱笼罩,无数火把在黑暗中摇曳跳跃,许多人点着火把神色匆匆地穿梭在帐篷之间。整个营地熙熙攘攘,看起来像是春运凌晨的高铁站,异常繁忙。
“今日圣上亲临,你就跟在我身旁,万事小心,稍有差池,小心掉了脑袋。”萧琮之神色冷峻,匆匆丢下这句话,便大步朝前走去。时熙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抵达空地时,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场地内照得亮如白昼。一圈圈黄色的帷幔已在空地周围围了起来。空地中央,搭起了一座高耸的观猎台,台子两旁,绣着龙纹的旌旗猎猎作响,在夜风中肆意飞扬。
更远处,一批身着低级别官服的官员早已整齐伫立,他们为了这场盛会,早早便来到空地,安静地等候着。
萧琮之领着时熙走到离观猎台的不远处,已有数位大臣屹立于此。萧琮之转头看向时熙,手指向观猎台远处的两旁,示意那是仆从们该待的位置。
时熙倒是求之不得,她立刻快步跑到指定位置,安静地等待着即将开场的宏大场面。
仆从位置的正前方,是女眷们的所在之处。时熙一眼便看到了王望舒,还有几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娘子。但鉴于自己如今的身份,她自觉不宜上前攀谈,便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
不多时,永宁公主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翩然而至,她仪态优雅,也不与众人叙话,一到便坐在紫檀木制成的交椅上,悠然自得地品起茶来。
郑婉最后才姗姗来迟,她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扬的做派。她这一出现,瞬间在贵女圈中引发一阵小小的骚动,就连永宁公主也不禁对她投去了侧目一瞥。
再见郑婉,时熙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恨意,若不是因她的一己私欲,林家何以家破人亡。可现在的她也不能立即上前手刃仇人。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微露。就在这时,数百名猎手骑着矫健的高头大马,浩浩荡荡地列队进入场内。他们有的手持长矛身背利箭、有的牵黄擎苍,一个个得显得威风凛凛。
行在最前头的,是一位身着明黄色翻领胡服的男子,他周身散发着文弱的书卷气,与身旁的骏马、弓箭倒显得格格不入。
跟在其后的,是时熙昨日见过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英姿飒爽,意气风发,一副凯旋而归的少年将军模样,气势非凡。
时熙的目光随着骑行队伍而动,她很快便看到了姬恒,只见他身佩宝剑,背负长弓,眼神坚定,也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
这时,女眷中发出了一阵骚动的声音,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时熙抬头一望,顿觉眼前一亮,迎面而来的崔绩骑在一匹高大矫健的乌骓马上,那乌骓马浑身毛色黑亮如漆,而上的崔绩一袭红衣随风猎动、身姿挺拔如松似玉,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在这略微清冷的秋日猎场中格外夺目。
时熙突然想起他的巾帕还在自己身上,还未来得及清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巾帕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同那不可企及的男子有了一丝莫名的联系。时熙内心祈祷崔绩心思纯正,他知晓自己身份后,但愿不要存心为难。
突然,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几百名身着铠甲的禁卫军整齐划一地涌入场内。大启的皇帝在军队的护送中缓步登上观猎台。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下跪高呼万岁,那声音如排山倒海一般,震人耳膜。
时熙身处人群的远端,与皇帝所在之处相隔甚远,根本无法看清皇帝的容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她随着周遭人群一同下跪,而后又随着众人起身。
一道洪亮且透着威严的声音从观猎台传来:“朕承天命,统御万方,今日行猎,既为习武,亦为敬天。愿天地神灵,佑我大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愿诸卿奋勇争先,各展其能,以显我朝之盛!”
言罢,皇帝伸手取过一把造型精美的长弓,昂首朝着天空的方向,拉开了弓弦,长弓瞬间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嗡鸣,这声响若一道号角,宣告了这场狩猎活动地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