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低沉而浑厚的号角声再次响起,空地上的猎手们听到号角声,瞬间挺直了脊梁,拽紧了缰绳。
他们身下的马匹似是被这股热烈的气氛所感染,纷纷用马蹄刨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嘶鸣声;猎犬们也竖起耳朵,高翘起尾巴,显得跃跃欲试。
随着号角声以一个高亢激昂的音调收尾,猎手们齐声高呼,呐喊声响彻云霄。紧接着,他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出空地。而后,迅速分散开来,朝着树林四周奔去。
时熙也被这雄浑热血的场景深深感染,她差点忍不住鼓起掌来。此刻,空地上所剩下一些有身份的官员纷纷朝着皇帝所在的观猎台聚拢过去,都盼着能与皇帝说上一两句,好为自己谋些前程。
时熙环顾四周,一时也没看到萧琮之,她正准备抬脚溜走,却迎面碰上郑婉等人,时熙下意识地低下头,试图回旁边绕过。
然而,一位娘子眼尖,立刻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高声说道:“各位娘子快来瞧瞧,这不是林家的四娘子吗?怎么落魄成这副模样啦?”
郑婉身边的娘子们见状,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围拢过来,将时熙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什么林家,还不是通敌叛国的罪人,可惜还没挨到受罚就自尽了,真是便宜了他家。”
“这林家的女儿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啊,还不如赶紧死了,去追随她那对罪人双亲呢。”
“瞧瞧这打扮,当不了闺秀了,莫不是想当那低贱的家妓。”
这群人一边说着,一边笑得花枝乱颤。时熙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这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她只是觉得这群邪恶的氛围组正在兢兢业业地营业当中。
她抬头向郑婉望去,只见她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眼中满是嫌恶地看着自己。尽管郑婉她一句话都没说,实则句句都为她所言。
“林家可是有两条人命间接丧生于此人之手,我实在不想忍了,死就死吧。打蛇打七寸,她不是喜欢崔绩吗?”时熙内心正斗争着,恰在此时,她瞥见地上有一滩湿泥,隐隐散发着异味,像是马尿留下的痕迹,突然她心生一计。
时熙这时假装受不了众人言语的奚落,低头“嘤嘤”地啜泣起来,接着又装作那弱柳扶风的样子,身体微微摇晃,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委屈,双腿一软,直直地朝着地上跌去。
倒地的瞬间,时熙悄悄用左手在那湿泥里用力地蹭了又蹭,直到手掌完全被污秽沾满。紧接着,她突然抬头,扯着嗓子高喊一声:“郑娘子,奴才再也不敢得罪您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饶恕奴才这一回吧!”话还未落,她一个箭步扑到郑婉的脚边,伸手就拽住郑婉价值不菲的绸缎绣裙。而后,她又迅速攀附着起身,一边嘴里不停地喊着“饶恕奴才吧”,一边趁势将那脏手在郑婉的周身都蹭了蹭。
等郑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惊恐地尖叫着,身体拼命地往后躲,可她那一身精心绣制的绫罗绸缎,早已沾染上了臭烘烘的稀泥,印着条条手印。
时熙瞧着郑婉惊恐的表情,心里瞬间就乐开了花:姐姐还有招没使,接招吧大小姐。
她用右手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崔绩的巾帕,同时也故作惊慌地尖叫一声:“哎呀,怎么弄脏了郑娘子的衣裳,奴才该死,奴才给娘子擦擦。”说着,她故意在郑婉怒目注视下,轻轻抖动手中素白的巾帕,只见帕脚处,绣着的几片竹叶与一个醒目的“崔”字。
郑婉的目光触及到那巾帕上的字,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气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小贱人,这巾帕你是从哪里偷来的?快,快把她给我拖下去,往死里打!”
时熙见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呢,我可是永宁公主的人,怎可由郑娘子随意打杀。”
郑婉见她此刻的模样,瞬间恍然大悟,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她蓄意而为。刹那间,郑婉顿时气得不可遏制。她自小到大,何时遭受过这般欺辱?今日若不除掉这个村妇,绝难消她心头之恨。
她正要有所行动,却见时熙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一名氛围组成员,迅速冲出包围圈,边跑边压低声音说道:“来杀我呀,郑黑泥。”
郑婉气得捶胸顿足,怒气值瞬间爆表:“给我追!今日我定要将这个村妇碎尸万段!”
“呵,这些贵女平日里怕是没吃过苦头,就这么轻易被激怒了,我这还没有发力了。”,时熙一边自我得意着,一边向永宁公主身边快步走去。
永宁公主此时正仪态万千地朝着观猎台走去。时熙见状,小跑至公主身旁,双膝迅速跪地,姿态低伏,口中喊道:“奴才给公主请安。”
她话还没落音,时熙身后那群娘子们也追了上来。众人看到公主,哪怕心中怒火翻涌,也得先压低火气,一个个也迅速整理仪态,整齐地弯腰,集体行礼道:“永宁公主万安。”
永宁公主眼中笑意盈盈,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而后轻声说道:“娘子们这是所为何事,跑得这般气喘吁吁,难不成是都想效仿那些男子们,去猎场一展身手?”
郑婉早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她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瞪着时熙,咬牙切齿道:“这奴婢心怀不轨,蓄意弄脏我的衣裙,还口出狂言,肆意羞辱于我,我……恳请殿下为我郑家主持公道。”
“公主殿下圣明,请您明察。是郑娘子直言奴才不配活在这世上,奴才惶恐至极,才苦苦哀求郑娘子宽恕。可奴才竟被娘子推倒在地,一时不查双手沾满了地上的泥泞,这才不慎弄脏了郑娘子的衣裙。奴才罪该万死,恳请公主责罚。”时熙声音带着哭腔,模样装的也是柔弱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