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趁着夜色潜回了姬恒的营地。此刻,营帐之内,崔绩与姬恒正相对而坐。待小福子匆匆回禀一番后,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姬恒首先有些沉不住气,他望向崔绩,不满的嘟囔着:“小四为何要走,我可以去求母妃,让她把小四赐给我做王妃,我……”
话还未说完,崔绩便出声打断,语气中是成年男子的沉稳:“阿恒,如今你已长大成人,不可再这般胡言乱语。林娘子父亲的事情尚悬而未决,别说王妃之位,眼下就连以故友相称都不合时宜。”
“可是父皇已经明令禁止我们再追查此事,难道这件事就永远无法了结了吗?那我还能一世都不娶亲?”
崔绩瞧着他这身为皇子的表弟,重心长地劝道:“你我的婚事,又怎能由自己做主?向来都要以家国为重。”
姬恒听后,低头沉思片刻,又带着一丝期待与忐忑问道:“表哥,你说小四她愿意做侧妃吗?”
“阿恒,你有所不知,这四娘子跟这天下的女子不一样,她……”
“表哥,我明白,小四她跟这全天下的女子都不同。”姬恒急切地打断道。
崔绩缓缓站起身,神色庄重地拍了拍姬恒的肩膀:“阿恒,听表哥一句劝,莫要再对四娘子念念不忘了,你与她本就不是同路之人。”
“这是为何?”姬恒一听这话立即站起身来,情绪有些激动:“我知道,她一直亲近端己。但我私下问过,端己说他和小四仅仅是知己,并无男女之情。”
崔绩无奈地摇了摇头,少年人的情窦初开,此刻旁人的话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也罢,多说无益。
无奈之下,他只能转换话题:“恭王此次定然不会轻易罢休,今日之后必定还会使出别的手段。你我二人务必密切留意局势变化,全力确保太子的安危。”
“幸亏小四心思聪慧,今日在父皇面前那一番话,巧妙反制,倒将了他们一军。只是经此一事,小四不能再继续待在永宁公主府上了。”
崔绩轻轻颔首:“确实如此,得尽快安排妥当。”
另一边,时熙轻手轻脚地溜回帐篷旁。她撩起帐帘,只见帐内一片漆黑,尚未点灯。她暗自松了口气,迅速钻了进去。
还没等她摸到床边,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你倒真是无所畏惧!”
时熙吓得浑身一颤,忙手忙脚地点燃蜡烛,寻声望去,只见萧琮之正站在帐内,手中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个小盒子。
她定睛一看,心中“咯噔”一下,那竟是崔绩送她的药膏。刹那间,时熙的怒气“噌”地一下冒了起来 ,忍不住嚷嚷:“你怎么能随便翻别人的东西!不要脸!”当然,最后三个字她只是动了动嘴,并未说出声来。
“这帐内的一切,如今都归我所有,也包括你,我自然可以随心所欲。”
“我又没卖给你,你想得倒美!”时熙气得满脸通红,几步冲上前去,伸手就要夺下药盒。
萧琮之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稳制住她的动作,目光落在那药盒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怎么,四娘子似乎对这盒药膏宝贝得紧。这药确是上好的烫伤膏,价值起码三金,看来赠药之人对四娘子倒是很上心。”
“跟你有什么关系,快把它还给我!”时熙心急如焚,急忙伸出另一只手去夺。
萧琮之瞬间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时熙正在争夺的那只受过伤的手。
“啊!”钻心的疼痛袭来,时熙忍不住惊呼一声,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整个人疼得没了力气,只能放弃挣夺,身子也软绵绵地往下沉。
萧琮之见此,随手将药盒放在床边,抬脚便准备离开帐篷。
时熙强压着愤怒,望着萧琮之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道:“别以为我不清楚,今日带我去林场,你就是故意的,想利用我牵制崔绩。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萧琮之听到这话,缓缓转过身,声音低沉而魅惑:“哦?我倒没这么想过,或许下次可以试试。”
时熙直直地盯着他,硬着头皮说道:“你们妄图嫁祸于太子,真是白日做梦!在这儿,你这种人叫…叫,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萧琮之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汇,嘴角微微上扬,玩味地重复着这句话。
突然,他冲着时熙莞尔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的营帐中竟无端生出几分破碎的蛊惑感,“你说得倒是准确。”
“啊!”这种反应大大出乎时熙的意料,她瞬间便露了怯,竟一时语塞,嗫嚅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全然不知该要说些什么来回应这句话 。
萧琮之上前几步,突然抬手轻轻捏住时熙的下巴,肆意地左右摆弄一番,随后嫌恶地说道:“竟不知崔绩的品味原来如此之差。这姿色与性情,实在是让人不忍多看一眼 。”
听到这话,时熙顿时眼睛一亮,她瞬间解读出了另一层含义:原来萧琮之一直将她视作崔绩的人,故而才处处刁难,如此一来,便意味着他暂时不会危及自己的性命。
有了这一认知,时熙感觉自己瞬间有了保障,她甩开萧琮之的手,嘴上立即也强硬了起来:“哼,对,我是人丑,可是我心灵美啊,总好过某些人天使外貌蛇蝎心肠吧。”
萧琮之竟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不达眼底的笑意,幽幽说道:“那我便拭目以待,瞧瞧林娘子这份美好,在崔绩心中究竟价值几何?”
他冷不丁地俯下身,凑近时熙耳畔,声音低沉:“崔绩究竟有什么好?不如跟着我。”
在昏暗的烛光下,他修长浓密的睫毛如蝶羽般轻轻颤动,在眼下投映出一片深深的暗影 。
时熙瞧着眼前这张俊美的面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么好看的人端的却是那样的心肠。
她内心深处莫名泛起一阵柔软,不自知地喃喃问道:“你为何偏要去公主府做个宠臣,自食其力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