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爬上牛车,平躺在车板上安心等待,此时的如华依然惊魂未定:“四娘子,方才那般情景,真真是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我真是害怕您像我阿爹那样......”话至此处,她忍不住别过脸去,泪眼婆娑。
时熙见状,心中有些不忍与愧疚,“如华,你别难过,现在的我们太弱小了,也拿褚胖子没办法。”
如华微微摇头,泪水潸然而下:“我本就是出身微寒的苦命之人,在这世上如同蝼蚁,又怎敢与县令公子这般权贵之人相抗衡?只是可怜了阿爹,含冤而逝……四娘子,您身份尊贵,无论如何,您可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时熙张了张嘴,本想说“人本生而平等”,然而念及当下这尊卑有别的世道,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沉吟片刻,神色凝重而坚定地说:“如华,此刻的我们,首要之务便是保全自身安危。褚胖子多行不义,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话音未落,宋嬷嬷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只见她右手拎着一大段肥美的羊腿,左手则提着一个鼓囊的大纸包,沉甸甸的满载而归。
张老头眼尖,率先瞧见,赶忙快步迎上前去,双手接过物品,轻轻放置在牛车上。牛车晃晃悠悠地启程,向着柏木村的方向缓缓而去。
另一边,褚益气急败坏,一脚踹向赵四,口中大骂:“你这痴货,两个大活人都能被你跟丢!”
赵四吓得瑟瑟发抖,不敢挪动分毫,硬生生地挨了几脚后,才慌忙解释道:“少爷息怒啊!那两个贱婢实在是狡猾多端,不知使了什么计谋,竟从马车里偷偷溜走了。待小人察觉时,已不见她们的踪影。少爷,饶过小人这一回吧。”
褚益满脸怒容,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就在安阳这地界给我好生守着,一旦那两个贱人出现,立马来向我禀报,若是再出什么差池,可别怪本少爷不讲情面!”
待三人回到柏木村,宋嬷嬷和如华去了灶台做饭,时熙急忙跟过去偷师。只见宋嬷嬷精心挑选了一块肥美的羊腿,准备炖煮一锅香浓的羊肉,剩下的都挂起来准备明天再吃。如华做了自己爱吃的素食。
宋嬷嬷动作娴熟,一招一式透着利落与讲究。生熟食材严格区分,荤素搭配相得益彰,灶台上物件摆放整齐,擦拭得一尘不染。想来定是其常年在官宦氏族中当差,耳濡目染,养成了这般良好的卫生习惯。
不多时,小院中便弥漫着羊肉那醇厚诱人的香气,勾得人馋虫大动。
夕阳的余晖轻柔地洒落在小院里,为三人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光边。她们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地享用着这顿温馨的晚餐。
时熙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满是温暖与满足,只觉来到这异世的日子,虽偶有波澜,但有了此刻的美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月沉日升,晨曦的微光穿透云层洒下,时熙这才转醒,昨日羊肉的清香似乎仍在齿颊间徘徊不散。
她慵懒地起身,想着晨起活动一番以助消化,便同如华一道前往村口打水。
两人途经石狗子的家时,看到狗子那小小的身影独自蜷缩在屋前,轻轻地在啜泣。
时熙急忙快步上前,蹲下身来,温柔地询问道:“小狗子,怎么一大早就哭鼻子啊?”
石狗子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抽噎着说道:“姐姐,我阿爹阿娘都病得厉害,起不了床了。”
时熙秀眉轻蹙:“什么病啊,没有去找郎中吗?”
石狗子一听,哭得愈发厉害,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呜呜呜,村里现在没有郎中了,家里也没有银子。”
时熙回头看了如华一眼,轻声道:“如华,不如我们进屋去看看吧,这孩子也挺可怜。”,两人随后跟着石狗子进了屋。
屋内光线黯淡,浑浊的空气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时熙下意识地捂住口鼻,胃里一阵翻腾,险些呕吐出来,她强忍着不适留了下来。
“三叔,三婶,你们这是怎么了。”如华走上前,关切的问询。
张三柱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三婶张吴氏费力地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说道:“如华啊,我们又是呕吐又是腹泻,难受得紧。”
时熙急忙问道:“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啦?”
张吴氏微微摇头:“没……没有,旁边他四叔家也这样,四叔从昨天起就卧床不起了。”
时熙心下一惊,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传染病还是集体食物中毒?如今天气渐热,食物的确容易腐坏变质。
“三婶,我略通些医术,让我给您诊诊脉。”如华上前一步,轻轻搭上杨吴氏的手腕。
片刻后,如华猛地站起身来,神色略显慌张:“三婶,没……没事,就是吃坏了肚子,您且好好休息,多喝点热水。”说罢,她转身看向时熙:“四娘子,我们先出去吧。”
二人走出房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时熙顿感舒畅,深深的吸了几口。
“怎么样,是什么病?”时熙边说边抬头看向如华,只见如华神情慌乱,额上还有渗出地丝丝细汗。
如华咬了咬嘴唇,压低声音说道:“三婶的脉象滑数且弦紧,再结合症状来看,我……我怕是痢疾。”
“痢疾?不就是拉肚子?”时熙心里想道,几包蒙脱石散就能解决的病,不明白如华为什么要显得害怕。
如华面色凝重地解释道:“痢疾会传染的,不注意的话整个柏木村都会染病。我们得赶紧去告知张太公,找个大夫来,但愿是我诊错了。”
时熙听后,转身对石狗子嘱咐道:“狗子,你好好照顾爹娘,我们这就去找村正想办法。”说完,二人便匆匆朝村正家的方向赶去。
两人刚走到村正家门口,就听见人声噪杂,现场已经有不少村民围聚在他家门口,人群中央,张太公那略显沧桑的身影格外显眼,他正竭尽全力地安抚着众人:“大伙莫急,明日安阳县的大夫便会赶来村里,定会为大家诊治。”
“太公啊,如何能等到明日!”一位年轻的汉子满脸焦急,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几分绝望与无助,“我爹他……如今已是进气少、出气多,还拉血不止,怕是快不行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痢疾要死人?!”时熙在旁边听得一惊,在她原本的认知里,痢疾不过是一种常见的疾病,在现代医学的治疗下,吃些药,最多再输一天液就能痊愈,却从未料到在这个时代,痢疾竟会如此凶险,直接危及生命。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脸色惨白,身体摇晃了几下之后,“哇”地一声呕吐起来,紧接着便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众人顿时惊慌失措,原本就躁动不安的人群更加骚乱起来,有人惊恐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