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时熙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她猝不及防地又跌回了柔软的床铺之上。
而萧琮之咬着牙,反手紧握住那根银簪,手臂猛地发力,硬生生将银簪从伤口处拔了出来。胸前的衣衫迅速被涌出的鲜血浸透,在素色的绫罗布料上蔓延开来,殷红一片,显得触目惊心。
“哐当”一声,银簪被弃之于地,发出了一声脆响。
时熙见状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见此时的萧琮之形如鬼魅,双眼赤红骇人,胸前鲜血淋漓,他眼神阴翳冰冷,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带着无尽压迫感一点点地朝她攀来。
“哇……神经病啊!”时熙在这紧急时刻,居然被吓得大哭起来。她顾不上此刻自己狼狈不堪,手脚并用地急忙挣扎着向床下爬去。
萧琮之听到时熙的哭声,先是微微一顿,而后又猛地伸出手,将时熙用力拽回到床上。
他整个人顺势压身而上,双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膀,眼神中满是疯狂与狠厉:“我绝不会让你跟崔绩能花好月圆!”
两人的距离靠得如此之近,空气中的血腥味夹杂着一股清新的、像刚刨完的木屑雅香扑面而来。时熙一怔,这味道和情形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经历过。
她抬眼望上那双蕴含着夜空中无尽璀璨星辰的漆黑眼眸,这般好看的眼睛这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双。
就在这一瞬间,时熙的脑子像被一道惊雷劈中,她一下就想起来了,那个山村的丑面人!
时熙的发现让她瞬间完全忘记了害怕,也忘了她现在处于何种尴尬的姿势,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萧琮之的左胸上。
她心中笃定,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那左胸上必定会有一道伤疤。
此刻的萧琮之,身着一袭宽松的广袖交领袍服,那柔软的绫罗材质,仿佛只需轻轻一扯,便能将这身衣物悉数褪去。
时熙的身躯被牢牢压制,双臂也动弹不得,唯有双手还能自由活动。她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朝着萧琮之的胸前探去。
当她的手一触碰到那绫罗制成的袍服时,时熙心中猛地一紧,顿觉机会来了,可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急忙扯住萧琮之的交领处,拼命往左扒拉。
在上的萧琮之原本深陷于极度的痛苦与愤怒之中。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异常,身下这个原本畏畏缩缩、哭哭啼啼的女子,竟突然停止了哭闹。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时熙正全神贯注地“脱”他的衣服。由于不得要领,她的动作显得急不可耐又笨拙可笑,双手只是急躁地拉扯着,散落在脸颊旁凌乱的发丝似乎也随着主人的动作急吼吼地乱抖着。
萧琮之见状,顿时又急又气,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猛地伸出手,狠狠钳住时熙的手腕,用力一甩,将她的手拂开,紧接着翻身下床。
“痴心妄想!”萧琮之冷冷地抛下这一句话,带着厌恶与决绝摔门而去。
时熙被独自留在床上,她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此刻她正满心懊恼:就差那么一寸,仅仅一寸,她便能确定心中的真相。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在离成邑不远的地方身受刀伤,还一直戴着面具,那他肯定是去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哦,所以他才从一开始就处处针对自己,就是怕被认出来?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萧琮之都不曾再踏入小院半步,也严令禁止时熙踏出院子分毫。她又过起了这种被人软禁的日子,平静却又无聊至极。
不过幸好这几日时熙被限制在豫园之中,不得外出,否则这成邑的唾沫星子足以将她再淹死一次。
随着德昭郡王亲自将时熙送回萧少卿府上这一消息传开,舆论的风向瞬间逆转,时熙瞬间成为了风暴眼中的众矢之的。
城中的娘子们皆是咒骂时熙不知廉耻,她一介罪臣之女,能侍奉一位生得如此俊逸不凡的郎君,本应知足,却偏偏还要做出勾引德昭郡王的举动。使得郡王遭到皇帝斥责,不得不屈尊降贵,亲自登门赔罪,颜面扫地。
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原先声名狼藉的萧少卿,竟是位情深意切的痴情人。即便侍妾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他依旧将其留在府中,并未将她扫地出门。
在这荒唐事中,两位郎君身心皆受重创,声名狼藉。而罪魁祸首便是那林诗袭。城中的娘子人人对她恨之入骨,即便当面啐她几口,也难解心头之恨。
西市北三街的何宅内,市井间的闲言碎语也让这当事人的一家陷入了一场腥风血雨当中。
林书泽的伤势已大体痊愈,此刻他正与二哥林书润在激烈的争吵着。
“林书润,你别吃里扒外,若不是德昭郡王庇护,我们还能在此安稳度日!”林书泽满脸涨红,情绪激动地吼道。
林书润眉头紧蹙,反驳道:“我没说郡王不是,只是如今这市面上传的,简直不堪入耳。我今日去官衙做事,连头都不敢抬。四妹妹当初说是救了萧少卿的侍妾才得了赏钱,如今看来那个所谓的侍妾就是她自己。”
“那又如何,那萧琮之身居四品,容貌昳丽,况且他俩是不打不相识,袭儿跟着他有什么问题!”
“他玉面高官,若真是那么好,成邑那么多世家娘子,怎么就没一个愿意嫁给他的?难不成她们都瞎了眼?再者说,咱们林家的女子,怎么能去给人做妾!”
“林书润,你别这么冥顽不灵!”林三郎气得直跺脚,“这种谣言你也信?外头还传咱们是罪臣之家呢,父亲他又有什么罪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一旁的如华面露难色,又不好上前劝解,只能干着急地嚷着:“两位公子,消消气,都是一家人,可别再吵啦。四娘子不是那样的人。”
而此刻,长公主府的东阁之内,长公主正执笔专注地画着一幅江山社稷图。
崔绩入阁后恭敬地上前行礼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不知母亲唤孩儿前来何事?”
长公主并未抬眼,手中笔墨不停,悠悠而道:“本宫替你选的月凌,品行纯良、貌美无双。本月二十六,是个黄道吉日,本宫便做主,将她收作你的侍妾。你如今已到弱冠之年,身边不可无女子侍奉。只是这正妻之位,眼下局势尚不明朗,还需从长计议,考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