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绩将心中推测之事,大致都讲与时熙听。
时熙听着听着,突然之间一整个人呆住了,她心中恍然大悟:也许萧琮之可能是北鄠人,所以他才鼻梁高挺,皮肤也比寻常人白那么多。这么看来,搞不好他可能是混血?
崔绩见时熙突然间神情怔怔,一言不发,担心她是被吓到了,他心中埋怨自己怎能同娘子谈论这些,连急忙温声安慰道:“娘子莫怕,等寻到解毒之法,我定立即将娘子从萧琮之身边救出。这段时日,娘子就佯装不知情,继续待在他府中。他这段时日也不会为难于你。”
时熙抬眼见崔绩对自己的安危忧形于色,一时也有些触动,心中泛起丝丝暖意。
她眼珠一转旋即说道:“我可以当内应,倘若发现萧琮之有任何异样,定会设法通知郡王。”
“娘子不可!切切以自身安危为重!”听闻时熙这般冒险的打算,崔绩想都没想,当即言辞坚决地拒绝。
“哦。”时熙嘴上应下,但心中却泛起了活络,暗自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此地,终究不是久留之所。静室内,二人一番话别后,桃夭便适时现身,引领着时熙朝着灵堂方向走去。
一路上,桃夭似怀揣心事,频频回头望向时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时熙瞧在眼里,也感诧异,她几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直截了当地问道:“小桃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桃夭停下脚步,神色犹豫,思虑再三,才鼓起勇气说:“奴婢只是想告诉娘子,主君他近日把所有起居用品,都换了与往常不同的,就连熏香也不用了。这......这都是为了娘子。”
时熙立即反应过来,想必是因为不知毒药的触发引子究竟为何,所以崔绩才毅然决然地将以往惯用、喜爱的衣物、用品统统换了个遍,只为防患于未然,杜绝一切可能因自身物品而引发毒药反应的隐患。
“你家主君他......他......”时熙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整句。
等回了灵堂前,时熙依然是照例跪下,她偷偷环视四周,却并未见到萧琮之的身影,一颗高悬的心这才悄然落下。稍稍安定后,便继续专注于丧礼的进行。
不经意间,她的手指触及到怀中的红木小盒,时熙的心猛地一颤,这才惊觉到崔绩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有所变化。
曾经她总感觉崔绩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冷漠疏离。而此刻她却觉得他对人热忱,仔细体贴,从帮林家洗冤、到照顾林家兄弟、再到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悉心关怀,桩桩件件的事都让她心怀感激。
“他真是乐善好施、厚德载物的君子,‘德昭郡王’之名,实至名归。若是让这样的人登得高位,辅佐君王,才能安邦定国、造福百姓。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助他一臂之力。”
时熙在自己心中给崔绩下了定论。
此刻恭王府的正寝内,厚重的帷幕随着窗外吹入的疾风剧烈摆动;屋内的熏香炉中,袅袅青烟被风卷得七零八落。
恭王犹如一头发狂的猛兽,正大发雷霆。
恭王府的长史马大人,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口中不住地告饶:“下官一时疏忽,才致使那小贱人险些溜了出去。下官已将那贱人堵了嘴,绑了手脚,丢到庄子上去了,等丧事过去就结果了她。”
恰此时,萧琮之从外跨步而入。瞧见屋内这般混乱场景,他不仅毫无回避之意,反而抬眼露出一抹冷笑,开口问道:“马长史,究竟是何事,惹得殿下如此动怒啊?”
马长史见萧琮之未经通报擅自而入,竟显得一点都不诧异,他向着萧琮之的方向膝行两步,再度叩首哀求道:“萧大人快劝劝殿下,莫要气坏了身子,这都是下官的过错,下官罪该万死。”
从这几人的这番举动来看,显然他们彼此极为熟悉亲近,萧琮之平日里定是这恭王府的常客。
此时的恭王满腔怒火仍未平息,他愤怒地将手中的茶盏砸向还在叩首的马长史。
马长史也不敢躲避,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任由滚烫的茶水泼了整脸,被烫得面色通红也不敢吱一声,只是身体禁不住得微微颤抖着。
恭王余怒未消,仍不解气,恶狠狠地骂道:“本王的宏图伟业差点被你这蠢货给毁了。琮之你瞧瞧,本王府里的这帮成事不足的废物!今日竟差点让钟氏身边的侍女溜到了灵堂中,这是打算向太子宣扬钟氏是如何不肯就死,本王又是如何亲自动得手吗!”
马长史依然不断叩首,此时他的声音已带着哭腔,颤抖得愈发厉害:“那贱人偷偷藏起来,目睹了王妃,不,钟氏咽气的全过程,愣是一声不吭。事后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神色淡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才骗过了众人。若不是今日下官在接待太子时,发现她神色有异,一举将她拿下,后果不堪设想。殿下,千错万错,这都是下官的错啊!”
萧琮之听得缘由,嘴角噙着让人捉摸不定的笑容,看似诚恳的地说道:“如此说来,倒是多亏了马长史您火眼金睛。最可恨的就是这姬弘和崔绩,逼得恭王妃不得不香消玉殒。”
恭王满脸愤懑,语气中满是不甘:“哼,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为了本王的大业而死,也算不得委屈了她。只是经此一事,本王虽置身事外,撇清了干系,父皇明面上也不提,但私下必定会猜忌本王。之前秋猎,全靠琮之你谋划,才能把太子狠狠打压了一番,可如今又让他得了志。”
萧琮之此时神色一凛,靠近恭王一步,正色说道:“殿下,如今朝堂之上,太子日渐势大,殿下也不可与之硬碰,不妨借借旁人的势头。如今既然查明太子在暗中结交北鄠的二特勤,不如我们也参上一脚,就算不能与北鄠那边搭上线,也能挫败太子的计划,给他添添堵。”
恭王微微点头,神色稍有缓和:“琮之此计可行。”随之他又话锋一转:“只是你身边那用以制衡崔绩的林丫头,何时能派上用场?琮之莫要到时候舍不得。”
萧琮之脸上浮起一抹自信笑意,拱手向恭王说道:“殿下但请放心,下官承蒙殿下错爱,委以重任,岂敢有负殿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