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熙被这话呛得一时语塞,但她瞧着萧琮之嘴上言辞虽毫不留情,手上动作却一刻未停。只好在心底腹诽一句:这家伙,报复心还挺强!
很快,猪肉就被规整分割完毕。萧琮之擦了擦手,郑重叮嘱道:“得把肉吊起来,以防虫蚁。”
话落,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才迈出一步,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时熙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扶住他:“你还是回洞中歇会儿吧,剩下的事儿我来。”
“好,我想去河边净手,麻烦娘子扶我过去。”萧琮之神色柔顺,语气轻缓。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苍白却俊美无双的脸上。那一刻,时熙竟生出一种时光静止,岁月安稳的错觉。
她隐隐觉得,萧琮之似乎有了些变化,不再像从前那般面冷心冷,不可理喻。
她心中暗自揣测:或许是因为他念着我救了他一命,这倒有了一丝好脸色。
可是她内心深处依旧对他防备甚深,只是如今这种状态,时熙也不敢将疑虑与矛盾展现出来,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萧琮之在河边仔仔细细洗完手,又由时熙搀扶着,缓缓回到土洞旁。
“等等!”时熙突然惊呼一声,想起土洞被野猪搅得一片狼藉,根本没法继续住人。
说干就干,时熙瞬间开启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模式。她在河滩上,寻来一堆平整的石头。
先把洞内清扫干净,再把石头一块块铺在地上当作地砖。随后,又到丛林边缘割了许多枯草,重新铺床。
她思索片刻后,把枯草分别铺在两个相对的角落。
当萧琮之走进土洞,看到分成两床的枯草,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晦涩。
收拾好土洞,时熙并未停下忙碌的脚步。
她找来粗壮的木材,将木门重新加固,又在土洞外围,把一根根树枝深深插进泥土,围成一圈紧密的篱笆。最后,她把分割好的猪肉用坚韧的藤蔓串起置于高处。
待这一切都做完,太阳已经西沉,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刻再次来临。
夜幕笼罩之时,不仅气温急剧下降,而且丛林中许多昼伏夜出的野兽开始活动。
对困在这里的两人而言,黑夜就像一头蛰伏的猛兽,每分每秒都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时熙从悬挂的猪肉上割下一些,熟练地串在木枝上,放在篝火上炙烤。
野猪肉在高温的炙烤下,油脂滋滋滴落,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萧琮之按时服药和敷药后,身体状况明显好转,不仅不再发烧,意识清明的时候也在明显增多。
他此刻靠在土洞的石壁上,静静地看着时熙忙碌的身影。
烤肉的间隙,时熙忍不住开口询问,打破了夜的寂静:“你说会有人来找我们吗?”
“这里地形复杂,要穿越丛林下到这里来,没个十天半月根本办不到。”
“啊!可这四周都是丛林,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目前看来只有两条路,水路和山路。走山路太过冒险,沿水路而行却是离青州越来越远了。”
萧琮之眉头紧锁,心中纠结万分。按照原定计划,他应当快马加鞭赶赴北鄠。眼下北边局势剑拔弩张,正值千钧一发之际。大特勤率领三万铁骑逼宫王廷,可汗之位看似近在咫尺,可局势波谲云诡,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谁也不敢断言最终结局。
偏偏此时,他身受重伤,不便于行,被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可奇怪的是,他内心深处竟隐隐有几分乐在其中。在这里,没有俗务缠身,没有血海深仇,只是每日与她朝夕相伴,共度时光。
“好了,给你!”他正沉思间,时熙清脆的声音传来,递来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猪肉。
熊熊篝火肆意跳跃,暖橙色的火光映照在时熙的脸庞上,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显得她温柔倦怠。
萧琮之心底一沉,声音低沉地说道:“我这伤,十天半月难以痊愈。而这河流,估计再有一月就会彻底封冻。到那时,就算想走,也插翅难逃。你……不如现在就独自逃命去吧。”
时熙拿着肉串的手瞬间一僵,片刻后,她又微笑着,神色坦然地说道:“啊,那我们得在河水结冰前,赶紧搭个木筏离开这里。”
她这话,分明是不愿抛下自己独自逃生!萧琮之反复回味着时熙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心中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可是,我既不会做木筏,也不会游泳……”时熙一边大口嚼着肉串,一边含含糊糊地嘟囔着,神情中带着一丝懊恼。
萧琮之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刹那间,洞外墨色的天空被一道凌厉的闪电撕裂,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
深山的气候向来变幻莫测,前一刻还静谧安宁,这一刻就狂风暴雨。
时熙微微一怔,迅速将嘴里的猪肉咽下,顺手把手中的木串扔进熊熊燃烧的火堆里。
两人几乎同时望向洞外,眨眼间,豆大的雨点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倾盆而下。
洞外的篝火在雨水的冲击下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在风雨中袅袅升空。
裹挟着阴湿水汽的狂风,顺着洞口长驱直入,土洞瞬间陷入了一片冰冷与黑暗之中。
很快,又一道闪电划过,将雨幕中已连成一片的天地照得透亮。
时熙心头一紧,赶忙起身,借着闪电的光亮将木门牢牢栓好,抵御这突如其来的风雨。
接着“轰隆——”一声惊雷炸来,那磅礴的巨响,仿佛就劈在洞顶。
时熙吓得花容失色,发出一声惊呼,慌不择路间,手脚并用地迅速摸到萧琮之身旁。
所有的理智与矜持,在这声惊雷的冲击下,瞬间被劈得烟消云散。
她双手哆哆嗦嗦的在黑暗中摸索着,好不容易摸到萧琮之的手臂,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住,怎么也不敢松开。
“这儿没有避雷针,会不会被雷劈中啊?”时熙声音打着颤,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出于害怕,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紧贴着萧琮之,似乎只有真切地感受到身旁有人,她才能寻得一丝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