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熙的脸上不自觉得也染上了浓浓的笑意。她跳到萧琮之的身旁,欢快的说道:“阿之,今日的朝食是野生榛子。”
“好!”他望着少女眼底跃动的星光,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声音里裹着的是化不开的温柔,闪着的眸光比林间的晨雾还要缱绻。
这一幕看得时熙耳尖发烫,脸颊上泛起一层红晕。她慌乱地垂眸,不再敢直视他的目光,转身小跑着往树屋而去。
萧琮之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意更深,随即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而坐,吃起了时熙昨日采摘的榛果。
“阿之,你知道怎么造木筏吗?”时熙觉得此刻必须聊点什么话题,不然这气氛太过于尴尬。
萧琮之剥榛果的动作微顿:“你想走了?”
“嗯,这儿虽比成邑自在。可是万一哪天下雪了,我们还能活下来吗?”
“出去后,你想去哪儿?”他将剥好的坚果递到时熙手中。
“没想好。或许先去云中关吧,见一个朋友。”时熙将萧琮之递过来的榛果一下都抛入口中,坚果清甜的香气即刻在唇齿间漫开。
“韩庄?”
“你怎么知道?!”时熙猛然抬头,却撞见他躲闪的眼神。
“我......我看过你留给他的信,只是我不太明白,昨日你说你曾用心于学业,可你的字却......却不像练过。”
“你的意思是我字写的丑!等等,你什么时候偷看过我的留言?!”
萧琮之慌忙岔开话题:“嗯,木筏得在六日内完工,再拖下去河水就要结冰了。我这得去找找坚韧的葛藤。”
话音刚落,他便已抓起一把榛果,跃下了树屋。只留下丢弃入炉灶的一地榛果壳和有火还没处发的时熙还呆在原地。
她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气得咬牙,“他倒是溜得挺快!看来以后书写纸质的书信要慎之又慎。”
她重新坐回炉灶边,生火准备烧些热水。昨日萧琮之削了好几个用于盛水的竹筒。如今有了这些竹筒,再在筒下端裹上些湿泥,置于火上,倒是可以解决沸腾河水的问题。
炉灶里火星迸溅,上升的炊烟熏得悬在灶台上方的兔皮愈发油亮,那是昨日那只野兔被剥下的整块兔皮。
兔皮显然已经被萧琮之处理干净,皮上的脂肪油脂被刮得干干净净,仅用几根竹签撑起、平整地展开,悬吊在灶台上方烟熏鞣制。
“要是有口铁锅就好了,做菜烧水,一个铁锅就能解决大部分吃喝的难题。”时熙望着竹筒里翻涌的气泡,开始幻想起有铁质工具的便利。
忽然,她猛地拍了下脑门,没有铁之前,人们用得是青铜,青铜之前是陶器。最原始的炊具不就是用泥土烧制成的陶器吗!
这丛林中泥巴倒是多的是,只是不知道是用什么类型的泥巴才能烧制成陶器。
时熙低头往炉灶内填柴之际,她的目光落在灶台的泥壁上,心里突然想到:这垒炉灶的黑泥中也没有水泥,怎么能有那么强的粘性?不知这用得是哪里的土,等阿之回来得问问他。
时熙将剩余的榛果摆在火塘边烘烤,待有香气溢出的时候,她便动作利落地将烤好的榛果去壳,悉数放在昨晚刚编好的竹篮里。
这次还没到正午的时辰,萧琮之便肩扛着一大捆树皮返回了树屋。
时熙本来刚要开口质问他为何要偷看自己的书信,可看到他扛着树皮,脸色竟有些苍白,话到嘴边却化成了一声轻柔的询问:“你的伤还好吗?咦,这些树皮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是椴树的树皮,用来制作捆绑木筏的绳索。”萧琮之的声音有些发沉,额上已渗出了颗颗冷汗。
显然他的刀伤并未好全,几日的操劳让他此刻有些体力不支,萧琮之捂着胸口坐到了树屋的地板上。
时熙急忙递上已经放凉的竹筒水和放满榛果的竹篮,“辛苦了,快喝点水,吃点东西。”
她看着萧琮之将水悉数喝下后,便又迫不及待地指着炉灶问道:“阿之,这个黑乎乎的泥巴是什么,为什么有粘性?”
“河泥、河蚌粉,草木灰和泥土加水调和成的,用上月余应该没有问题。”
“我想尝试做一些陶器,我记得制陶的泥土好像是灰白色的黏土,你可知哪里的土是这样的?”
“河中的淤泥倒是有灰白色的,至于能不能制成陶器,我也没有把握。”
“那我马上去河边看看。”时熙作为说干就干的行动派,她即刻提上一个竹篮就准备出屋。
萧琮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手,修长指节轻轻扣住时熙的掌心,“我陪着你去,我也要去河边浸泡树皮。”
时熙停步转身,冲着地上之人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她向着他伸出另一只手,“来,我拉你起来!”
这一幕何其相似,萧琮之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那夜在汉河的客船里,他也是如此坐卧在地,彼时的时熙也是这般向他伸出手,目光友善,毫无嫌恶。
只是那时的他满心厌恶,存心戏弄于她,嘲讽地击碎了她的善意;而如今,他只觉得心底漫过滚烫的潮汐。
他伸手回应的动作比意识更快,借力起身时,他刻意放轻了力道,生怕拽倒了她。
刀伤的刺痛从肋下蔓延至全身,可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萧琮之却觉得连疼痛都变得温柔起来。
两人并肩往河边走去,脚下的枯叶不断发出细碎的声响。秋日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在萧琮之身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时熙一路上都偷偷观察着萧琮之,她发现他每走几步就不自觉按压胸口,步伐虽然看起来稳健,但额角却又沁出细密的冷汗。
“不去了。”时熙突然停住脚步,她盯着他泛白的唇色,鼻头突然就有些发酸,“你的伤明显就还很严重!”
萧琮之怔了怔,立即摇头否认:“我的伤不碍事。这椴树皮需得在河中泡上两日,不可再耽搁了。”
时熙一把夺过他肩头的树皮,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那我来拿树皮!你拿竹篮。待会到了河边,你别动手,我来做!”
萧琮之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后立即展眉露出安抚的笑,“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