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好裤子并烘干以后,时熙仍觉得小腹翻涌的绞痛如潮水一般,绵绵不息。她选择躺回铺满干草的地板上继续挺尸。
她躺在地板上,疼得翻来覆去了一个多时辰,直至被耗得精疲力尽,才最终又睡了过去。好在睡梦中,疼痛能减轻一点。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一股浓郁鸡汤的鲜美香味直直地往时熙鼻腔里钻。
她在梦里咂了咂嘴,又深深地又嗅了两口,告诫自己千万不要醒来,想要再多闻一会儿,生怕这虚幻的美味突然消散。
可下一秒,她便睁开了眼,但这香味并未随着醒来而消失,反而越来越香浓。
时熙扭头一看,只见此时屋内光线昏暗,陶罐、竹篾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影影绰绰,唯有屋正中那方篝火还燃着微弱的火光。
火堆上的陶罐正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在昏暗中凝成乳白的雾,扑到守在炉灶旁边那熟悉的身影上,显得朦朦胧胧。
“原来我睡了这么久,他都已经回来了!”时熙急忙双手撑地,试着坐起来。
“好些了吗?”萧琮之听到声响,急忙用那个“熙”字碗从陶罐中盛了一碗,端到了时熙跟前。
时熙低头一看,果然是碗鲜美无比的鸡汤。浓稠的汤汁表面浮着层金黄的油花,几块炖得软烂的鸡肉浸在琥珀色的汤汁里。
“这是哪来的?”时熙盯着碗里的珍馐,不禁问道。
“竹林中时常都有雉鸡出没,今日恰好猎得一只。小心烫。 ”
时熙眼中立即泛起了许多小星星,心中不禁感叹道:“他是锦鲤附身吗?怎么那么厉害!每次出去都有所收获。”
她接过陶碗,小口尝了一点,鸡汤入口的瞬间,时熙险些落泪。
这雉鸡熬的汤简直无与伦比,就这一小口都是极致的味觉享受,仿佛将整片山林的灵气都浓缩其中。
当她刚喝上最后一口鸡汤,正沉浸在这极致的美味当中时,萧琮之的一句话差点让她把口中的汤喷了出来。
“什么是布洛芬?”
“什,什么?”时熙猛地抬眼,正对上萧琮之探究的目光。
“你睡梦中一直在念叨着要布洛芬,这布洛芬是何物?”
时熙只想以后睡觉时,给自己嘴巴贴个封条,她睡觉爱说梦话这点实在是太误事了。
“嗯,是,是邳州时一位游医给的药丸,用来止痛。”时熙的谎话也是随口就来。
“还是那么疼吗?”萧琮之忽然伸手接过陶碗,置于一旁,他自己却缓缓在干草堆旁坐下。
“躺下。”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却又带着些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时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只滚烫的手掌已然隔着寝衣,轻轻覆上了她的小腹。他的掌心宽厚且温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缓慢而均匀地打着圈。
时熙顿时浑身僵硬,脸颊烧得滚烫:“你、你做什么!”
“幼时我阿娘受寒腹痛,阿爹便是如此替她缓解。”萧琮之垂眸轻语,目光柔和得像初升的旭日。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入肌肤,传来阵阵的暖意。
“他们是夫妻,自可如此,我们又不是!”时熙急忙表示拒绝,她满心窘迫,又羞又急地挣扎着想坐起来。
“只是少了迎亲拜堂,你若是愿意……””萧琮之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抽回手,双手下意识地攥成拳。他又迅速别过头去,“是我唐突了。”
时熙趁此立即坐直身躯,她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萧琮之,只见他神色落寞,修长挺拔的身躯里仿佛藏着的是无尽的黯淡与失落,周身散发着孤寂的气息。
看到他这副模样,时熙的心里也不太好受,酸涩与难受从心底泛起。
回想起掉落悬崖后的这些日子,萧琮之对她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和善、体贴,事事都以她为先。可自从挖河泥那天过后,他又变得若即若离。
都说是女人心,海底针。可萧琮之这人,从始至终时熙都看不明白他的行事逻辑。他每一次的转变,都让她摸不着头脑。
时熙厌烦这种黏黏糊糊、不明不白的相处状态,就感觉像是置身于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一直深陷其中。
她心下一横,决定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时熙直截了当地问道:“阿之,你是因为我救过你,所以才如此用心待我?”
她心里暗自想着,自己的真实年纪,比萧琮之都要年长几岁,办事没何必像小姑娘那般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萧琮之闻言,缓缓地转过头来,他眼里既有震惊也有不惑,最终又都化为隐忍,他双唇紧闭,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沉默如同厚重的阴霾,笼罩在两人之间 。
“若是为了报恩,真的不必做到如此,事事周全。自从到了这里开始,便没有谁救谁,你我都是互帮互助。”时熙刻意轻笑一声,她只想表达谁也不需要那么大压力,平常心相处便行。
“若我不是为了报恩呢?”萧琮之突然倾身,篝火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暗红光晕,他眼底翻涌的情绪让时熙呼吸一滞。
“不是感激,难不成你是因为喜欢我?”时熙脱口而出的话,后知后觉的窘迫,瞬间漫上脸颊。她真是后悔不已,这张嘴确实该贴个封条。
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她带上缓解尴尬的微笑,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那双漆黑如同深潭般的眸子。可那双眼眸中蕴藏着的情绪太过复杂,让她险些迷失。
“是。”萧琮之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淬了冰,却字字清晰,“我自知配不上你。等出了林子,我们便各走各路,权当从未相识过。”
萧琮之直直的盯着时熙,将她眼中的慌乱尽收眼底,刹那间,他的眼神里也划过一抹痛苦,像是被利刃划过心间,可这情绪稍纵即逝,旋即被他不着痕迹地隐匿起来。
紧接着,他猛地站起身,衣袂随风扬起,大步流星地朝着树屋门口走了出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时熙待在原地。
“他说他不是因为感激,是因为喜欢!”时熙从未想过这个答案,可这短短数日,又怎么谈得上喜欢。或许这种喜欢不过是这深山密林之中滋生的相互依靠的情愫,来的快,去得也快吧。
这么一想,时熙心中的紧张与慌乱渐渐消散,神情也变得坦然起来。她急忙起身追出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