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于此的第八日,晨光透过树屋的缝隙潜进屋内,时熙却在此时被一阵清香唤醒。
此刻陶罐中沸腾的是余下的鸡汤炖着葛根,金黄的油花浮在表面,葛根煮得软烂可口。这次的菜品倒是对了味,微甜的葛根混着鸡汤的醇厚,两者格外相配。
她刚一洗漱好后,萧琮之盛好的鸡汤就已经递到了她跟前。
“唉!”时熙心中轻叹一声,刚穿来的时候,虽然贫穷,她一天还能吃两顿,到如今就一天一顿了。真真是老太太过新年,一年不如一年。
待到两人吃饱喝足之后,依然是结伴下到河边去干活。
今日的主要任务是寻找或砍伐到足够多的松木。萧琮之去林中砍伐几根粗大的松木作为木筏的龙骨,时熙跟在他后头,在周边寻找细一些的,只有碗口粗的、笔直的松木。
充当伐木工的一天是极其耗费体力的一天,两人用匕首、火烧、石斧等十八般武器砍倒树木后再拖至河边。
一天下来,时熙手也磨破了,肩头也磨破了,可收集到的木头还依然不够。
日头快要落到山那边时,河滩上才堆起了十余根松木,看来明日还得继续伐木累。
二人回到树屋之时,暮色已浸透密林。
时熙像浑身散了架似的瘫倒在草堆上,她甚至来不及翻个身,直接便睡了过去。
体力劳动果然是最好的安眠药。
迷迷糊糊间,她感到有人握起她的手,掌心随即传来一阵刺痛,可是她太累太困,无法从睡眠中醒来。
次日,待时熙睡足之后醒来,发现树屋内又只剩她一人。她刚一翻身爬起,就发现她磨破的手掌处已经被纹绫布料包扎妥当。
望着被仔细包扎的手掌,她愣了一瞬,随后嗤笑出声:“真是小题大做,不过擦破点皮。”
时熙嘟囔着解开包扎,却在看见伤口时骤然屏息。手掌的皮肤被细心擦拭过,磨破的地方也上了药。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时熙皱着眉、咬着下唇,思索了片刻,才又急忙把纹绫布料重新缠好,这才跨出了屋门。
晨露未曦的枯草地上散落着昨夜新落的树叶,萧琮之的身影在空地上的篝火旁忙碌着。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转头时晨光正落在他的眉眼之上,映得他眼底的笑意格外明亮:“醒了?罐里煨着葛根。”
时熙刚挨着他并肩坐下,萧琮之又递来一块焦黑的烤肉,“狼肉,要试试吗?”
时熙皱着眉接过,拿着这块烤肉在手中反复端详,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把肉往嘴里塞。
肉刚一入口,其味又腥又臊,又柴又涩,时熙地一声吐了出来,她即刻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也顺着眼角滑落。
“呕,我实在吃不了。”时熙连连摆手。
萧琮之随即伸手替她拍背,下一秒,他却突然仰头大笑,带着几分青年人的顽劣。
时熙立即转头怔怔望向他,在晨曦中轻笑的他,是一副放松惬意的模样,像是褪去了往日里阴鸷沉重的外壳,恢复到一个正常而鲜活的人。
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一时之间也忘了言语和动作,直至萧琮之把盛有葛根的陶碗递到她的面前。
陶碗温润的触感贴上掌心,时熙这才回过神,她赧然抬眼,正对上萧琮之带着笑意的目光,她回应的是一个羞涩的微笑。
此后,自晨及午的几个时辰里,两人在林间穿梭往返,终于将打造木筏所需的原木悉数寻齐。
可有些新砍的木料湿度太大,浮力远远不足。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在河滩边挖了个深坑,燃起熊熊篝火,将原木架在火上,利用烟熏火燎的热气慢慢烘干潮湿的原木。
时熙蹲在火堆旁,不时添些枯枝维持火势,并按时翻动原木使其受热均匀。
而萧琮之则在一旁,有条不紊地搭建起木筏框架。他挑出最粗大的松木作为龙骨,将六根原木平行铺在地上作为底层,用椴树皮编成的绳索在首尾两端及中间位置交叉缠绕,捆出规整的井字纹路。
随后,他又在顶层铺上同样数量的原木,与底层垂直交错,再用椴树皮绳牢牢固定。
木筏四角也被架上了空心竹筒,筏子后半段,萧琮之用之前编好的竹片搭起了个简易船舱。虽然简陋,却足以遮挡风雨与烈日。
当最后一片竹片卡进缝隙时,暮色已经漫过河滩,一艘简易的木筏终于有了雏形。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树屋,时熙与昨日如出一辙,她一沾到草堆,浑身的力气便瞬间被抽干,劳累裹挟着倦意,让她几乎是瞬间就沉入了梦乡。
此时,萧琮之还正同她讲着“木筏明日便可下水”,可她的意识已然模糊,那些话语如同风中的轻烟,还未飘进她的耳中,就消散在了夜色里。
次日破晓,是他们被困于此的第十日,木筏终于下河试水。萧琮之稳稳站在筏头,身姿挺拔,他用削好的竹篙探着水深,并随时查看着木筏的浮力及牢固度。
时熙则蹲在河岸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木筏,雀跃与期待望着那艘既是两人双手打造的共同心血,又是承载逃出丛林希望的“诺亚方舟”,正安然无恙地在行驶在湍急的河道中。
经过多番谨慎试探,萧琮之确认这艘木筏的安全性和功能性没有问题。
两人齐心协力,将木筏拖拽到河岸上后,相视一眼,无需过多言语,彼此的心意已然相通,明日一早,他们就将踏上离开这片丛林的征程。
此后的时间里,两人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抓紧每分每秒钻进林中,采摘野果,挖掘根茎,尽可能多地收集食物。
而此时,凛霄岭之巅,寒风卷着枯叶拍打着一座临时搭建的草屋。
崔绩一脸肃色地端坐在简陋木案前,派去搜寻时熙的三队人马已经悉数归来。
无一例外的,三队人马都一无所获,灰头土脸。
最后一队归来的侍卫单膝跪地,回禀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禀主君,前些日子的暴雨引发山洪,凛霄岭谷底已被尽数淹没。如今谷深浪急,莫说属下等人无法下到谷底,纵使谷底先前有活人,如今恐怕......”
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话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