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在河流上轻轻地摇晃着,像是儿时的摇篮。
时熙把自己裹在狼皮之下,暖意浓浓,她听着水流漫过原木的低吟,眼皮渐渐沉重。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她又回到清水河畔,正骑着共享单车往家赶,却忽见萧琮之白衣飘飘地立在岸边。
她欢喜地跳下车奔过去,却在触到他衣袖时,被冰凉的剑尖刺穿胸口。
血珠顺着剑刃滴落,胸口顿时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垂眸看她,瞳孔里盛着陌生的冰河:“你是谁?”
这句话像冰锥扎进耳膜,她吓得猛地睁眼,才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舱外的天早已大亮,萧琮之挺拔的身姿立在筏头,他撑着竹竿,护着木筏随河而下。
想起昨晚自己的举动,时熙不好意思外出见他,只得继续躺在舱内,翻身又再次睡去。
恍惚间,又过去了几个时辰,太阳已经偏西而坠。
河面突然间传来“哗啦”巨响,木筏剧烈摇晃起来。
时熙从沉睡中被惊醒,睁眼就发现野兔在竹筐里吓得乱窜,她急忙伸手去抱住竹筐,摇摇晃晃地走出舱外。
外头乌云压得极低,河中的水流不知为何突然暴涨且变得浑浊不堪。
“或许是上游暴雨。”萧琮之盯着翻涌的河面,眉头紧皱,“得找地方先靠岸。”
“水流突然这么大,不会是堰塞湖决堤了吧。”时熙长叹一声,想到自己一定是与河流犯冲,只是遇上河流就总没有好事?!
她话音刚落,上游疾驰而下一节断木,锋利的枝桠擦着筏边掠过,在水面划出半人高的浪。
“咔嚓”一声,自制的木浆被越来越湍急的河水冲断,一瞬间便被漩涡吞噬。
“坐稳了!”萧琮之拽着她跌坐在木筏上,手臂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木筏在激流中陀螺般飞转着,一股股的腥风裹挟着河水扑面而来,打湿的发丝糊在脸上,模糊了时熙的视线。
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重心数次被激流扯离木筏,全靠着萧琮之一只手攥紧筏沿粗绳,一只手紧紧护着她,她才得以勉强维持平衡。
上游又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浑浊的河水裹挟着大量泥沙、浮木等杂物奔涌而下。
“抓紧!”萧琮之话音未落,一道丈高的浪墙劈头盖脸砸下,木筏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时熙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掀得腾空而起,怀中的竹筐脱手飞出,野兔在浪尖上一闪,瞬间便被漩涡卷得无影无踪。
两人还未做出任何反应,整座木筏如断弦之箭,直直撞向了河中嶙峋的礁石。
原木迸裂、皮绳断开,木筏瞬时解体,碎成段段残木。
两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腾向空中,随后又双双被抛入翻涌的浊流之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灌进鼻腔,又疯狂地灌入喉咙。时熙还来不及呼叫一声,就被暗流拉扯着往河底拖拽而去。
窒息感顿时扑天袭来,她的脑中瞬间浮现出第一次在清水河落水的情景,同样的无力和绝望,时熙闭上双眼,任由身体被拖拽着下沉。
忽然,一双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带着她往水面上浮去。浮出水面的刹那,时熙剧烈咳嗽着呕出河水,转头看见萧琮之正奋力带着她往岸边游去。
眼看河岸已经近在咫尺,又一个浪头劈头盖脸砸下,将两人再次拖入水底。
咸腥的河水再次灌进喉咙,她感觉到她腰间的力量突然松懈,旋即自己被萧琮之向岸边猛地一推,逆着水流,她向岸边飘去。
转头的最后一眼,她望见萧琮之被激流冲开,身影在漩涡中浮沉着,被河水卷携着向下游飘去。
下一瞬,黑暗裹挟着剧痛袭来,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冥冥之中,时熙好似坠入无尽的暗夜,不知时光悄然流逝。
当意识终于穿透混沌,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质朴的木屋当中,身上盖着粗粝的兽皮毛毯。
她急忙挣扎着坐起来,却感到小腿处传来难忍的疼痛。
时熙掀开毛毯,才发现自己全身的衣衣物都已经被换过,此刻穿在身上的是土褐色的粗麻襦衣和粗布拼接而成的起毛长裙。
她的小腿缠着渗着草药汁的粗布,一动便牵扯出钻心的疼。
“我还活着,那阿之呢?”她心头记挂着萧琮之的安危,挣扎着就要下床。
这时,屋外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男人的嗓音像磨砂的陶瓮,女人的声音则显得苍老。
时熙急忙又躺下装睡,眼前的情景与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倒是极其的相似。
“这不会又重启了吧?!”
“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时熙听着脚步声先是走到桌前,接着又走向床边,接着粗糙的木勺抵住她的下唇,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灌进她的嘴里。
她不动声色地任由液体积在舌下,她偷偷含着,不敢下咽。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屋内重归寂静。她才缓缓地撑起身来,一口吐掉口中的液体,喉咙间残留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时熙忍着腿疼,慢慢地挪下床,扶着墙缓缓地向门口走去。
她屏气凝神,听着屋外动静尽消,才悄悄将木门打开一道缝隙,凑上去往外一看。
门缝里漏出的天光中,她望见一座木栅栏围起的小院。院子的角落里摆放着一些狩猎工具,弓箭、长矛和捕兽夹等。
另一角则堆放着一些砍好的木柴,整齐地码放着。
看起来像是一户猎户的家。
时熙咬着牙将门缝再扩几分,侧身便挤出了房门。左小脚仍是钻心的疼,却不妨碍她蹒跚着朝院门处而去。
“小娘子,你醒啦?”时熙身后突然响起苍老的惊呼,她一时停住却并未回头,只是快速地扫了一眼狩猎工具的位置,随后就几个健步跳过去,拿起长矛后才转过身来。
说话的老妇满脸皱纹,她也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粗麻衣裳,身上还裹着一件兽皮,正是方才喂药的人。
“娘,怎么了?”一位身材魁梧,满脸大胡子的壮年男子听到动作,也从一间屋中跨步走了出来。
“你们是谁?我怎么在这?”时熙将长矛一横,矛头对准两人,满脸的警惕之色。“还有,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老妇人抬手按住壮年男子欲上前的动作,那男子只得站在原地,瓮声答道:“我姓王,和老娘在此山打猎。前日在河湾浅滩见你昏迷,身边就只有一张狼皮。其他的...... 什么人也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