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可是觉得这件不满意?”罗掌柜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笑容里多了几分试探,“要不我再给您推荐推荐……”
“今日我就先买两套女装吧!改日再来光顾罗掌柜生意。”时熙打着哈哈迈出里间。
就见如华和小满都已经选好了衣服,她俩选得都是麻布夹棉的普通款式。两件衣衫加在一起不过四两白银,让伙计的笑脸都淡了几分。
出了瑞福祥后,如华和小满依然高高兴兴,一脸的兴奋,而一旁的时熙却沉默寡言,她此刻满腹心事。
“如华,你先带小满回去,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一会儿再回来。”时熙将手中的年货都递给如华,自己则先转身离开。
刚逛街的时候,她看到街尾处有位代书先生在摆摊,她循着记忆走到代书摊前,老先生正就着炭盆暖着手。
“先生,劳烦帮我写封家信。就说林书润病重,我因忙于公务无法日夜照料,恳请四妹妹割爱,劳烦如华速归料理家务。嗯…就说请旁的人照料,实在不放心。”时熙又压低声音:“请先生将内容要写得急切些,落款人写林书泽。”
老先生蘸墨的笔只顿了顿,一刻钟后就完成了书写。时熙花费了十文铜钱,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书信。
如今青州局势不稳,可能随时会有战事发生,时熙不想如华再待在这里,可是她知晓如华是个实心眼,如果照实跟她说,她肯定不会走,她也学着干起了善意谎言的勾当。
当信纸干透,时熙将信折好藏进衣襟,转身时却冷不防撞上一堵“人墙”。她撞上去的时候,对方纹丝未动,而她整个人却踉跄着向后仰去,最终跌倒在地。
地上的时熙抬头望去,眼前站着的是位身材高挑的少女,她肤色微褐,双颊微红,看起来显得活力满满。
那少女被撞后也不气恼,反而是大方的伸出手,将跌在地面的时熙拽了起来,“嘿,你可得当心点!”
“多谢娘子。是我冒失了,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时熙急忙行礼道歉。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少女身后,几个农夫打扮的壮硕青年神色恭敬立于她的身后,他们人人手中都抱着不少的年货包袱。
“你这背后啊,需得长双眼睛才好。”少女扬起下巴,发出一阵毫不遮掩的笑声,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显得大气爽朗。
她说完,朝时熙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会追究,接着转身继续朝前大步而去。
随着她一同离去的,还有那鱼贯跟着的几位青年。一个小娘子,带着多名农夫出行,这样的组合倒是显得有些怪异。
时熙心中惦记着那两车冬衣和毛毡,不知是否已妥当送抵慈航寺,遂决定绕路去都督府找唐参军问问。
刚走到都督府门口,竟意外见到韩庄正从府内出来。
“你怎么来这儿,追夫啊?放心吧,萧少卿这次在这儿没危险,但也没能那么快出来。”韩庄看起来脸色显得不太好。
时熙眉头一皱,横他一眼:“你嘴咋这么碎呢?我来是想问问唐参军,那两车御寒的衣物送到慈航寺了吗?”
韩庄揉着泛红的眼皮,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放心吧,这种天气,唐参军昨日就送过去了。你这批冬衣倒是及时。”
时熙的嘴角终于扯出一丝微笑,这就好,这钱花的物超所值。
她随即抬眼扫过韩庄眼下的青黑,揶揄道:“你昨晚是做贼去啦?不对啊,你今日怎么就早下班了?”
“唉!”韩庄立即叫苦不迭,“昨晚急事加班,熬了个通宵。我这会儿提前溜走正准备去觅食呢。”
“正好我也没吃午饭。走吧,这顿我请你。就当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时熙想起自己手头还有余下的几十两白银,请几次顿饭那不在话下。
韩庄挑眉瞥了她的几眼,突然笑出声:“你最近出手挺阔绰啊!这鸿胪寺少卿能赚这么多?!那我们就去吃琼筵楼。”
时熙没敢接话,她这钱来得确实不光彩,属于小贼敲诈了大贼的不义之财。
可“琼筵楼”三字却莫名耳熟,时熙猛地想起,在安阳县与韩庄初遇时,去得就叫琼筵楼。
她睁大眼睛,满脸疑惑地望向韩庄:“青州也有琼筵楼?”
韩庄饶有深意的一笑,“这琼筵楼可是全国连锁,整个大启十三州府都有分号。”他朝都督府方向扬了扬下巴,“实不相瞒,这都属于咱殿下的产业!”
时熙嘴巴微张,看来这钟鸣鼎食之家,来钱的路径多不胜数,人与人之间确实太不平等。
她突然嘴角微扬,内心的负罪感莫名的轻了一些,心里念道,这钱来源于他,如今也算是还些给他。
随后两人踏入琼筵楼,楼内的装潢依旧是如安阳县一般,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刚一跨进门,暖意裹挟着浓郁的肉香就扑面而来。
韩庄熟稔地领着时熙往二楼雅间而去。刚落座,他倒是真没一点客气,直接点菜:“照旧来两斤炙羊肉,再暖上一壶屠苏酒,几碟小菜。”
伙计殷勤地应下,随后又麻利地端来炭盆,里面的炭火烧得正旺,映得时熙的脸庞也有些微微发红。
紧跟着端上来的铜炉,上面摆着的炙羊肉“滋滋”作响,油脂滴入炭火,腾起的焦香混着胡麻酱的醇厚,将雅间烘得暖意融融。
时熙捏着竹筷的手却顿在半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突然撞进了她的脑海当中。面前的羊肉顿时就失了香味。
她沉了沉心,开口问道:“那个萧都督,如今怎么样了?”
韩庄专心埋头于面前的羊肉堆中,此刻连头也没抬:“你问错人了吧,萧少卿怕是比谁都清楚。”
“你们都认为是他做得?”
“虽无证据,但都心知肚明。”
时熙再想发问,却听见楼下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还夹杂着瓷碗碎裂的脆响。
韩庄嘴里塞着羊肉,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这地方还有人敢闹事?”
时熙推开内窗朝楼下望去,就见到这里的掌柜正同一伙人争论着什么。
她定睛一看,为首的那女子不是今早她撞上的那人吗?!这么巧!
只见那高挑的女子扬着手中握着的小木盒,嘴里嚷道:“这还买不到你们这儿的一桌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