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萧大人的主帐着火了!”帐外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
这声呼喊落到了时熙的耳中,她瞬间就站起身来,不等理智反应,双脚已踹开毡帘,紧握着匕首冲了出去。
此刻的营地被到处燃烧的火把、帐篷照得透亮。
但袭击的北鄠骑兵好像却少了很多。这些人仗着马匹的快速机动,常常纵马呼啸而过,烧杀抢掠一把就跑,并不恋战。
她急忙飞奔至萧琮之的帐篷处,只见帐篷的一面已被利箭射穿,篷脚处也燃起了大火。
时熙也顾不上细想,只是闷头钻进帐篷。燃烧的篷布照得篷内也一片光明。
她急切扫视着每个角落,发现篷内并无任何人影。她这才长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
火气灼人,时熙踉跄着退向帐外,却听见身后传来马铠的金属碰撞声。
一匹头颈、胸部都披挂着马铠的马匹飞速向她冲来,马背上的北鄠骑兵身背弓箭,手持弯刀,此刻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骑兵抡起手中的弯刀就朝着时熙砍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时熙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时间惊呆在原地,眼看就要被弯刀毙命。
突然间冲出的人影将还呆立原地的她往后一拽,转身又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弯刀砍来,利刃划破皮肉的闷响混着布料撕裂声,温热的血点飞溅到她脸上。
身前人的手臂被刀划破,顿时血流如注。
“快跑!”一声怒吼才让她彻底清醒过来,这才看清前来救她性命的竟是崔绩。
匆忙间,时熙本能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搀扶着准备向后避去。
哪知那骑兵见砍伤之人衣着华丽,穿着的像是大启的官服,他竟又去而复返,即刻调转马头,再度袭来。
两腿不敌四蹄,时熙两人才跑出不足百米,就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如擂鼓般越来越近。
她心下一横,绝不能因自己而连累了使团的主使。时熙猛然刹住脚步,伸手将崔绩往边上一推,哪知对方竟纹丝未动,染血的手臂仍死死护着她。
情急之下,时熙突然转身迎着骑兵冲去,一人一骑相向而行,在人与马距离几丈之时,她手腕突然发力,朝着马上之人飞速掷出手中的匕首。
骑兵暴喝一声,左手猛地勒缰,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右手挥舞弯刀阻挡,“咣当”一声,匕首擦着刀沿坠地,竟未能伤那人一分一毫。
在此紧要关头,崇礼率领的卫兵及时赶来,长戈如林,将那骑兵死死困在中央。
那人挣扎间发出狼嚎般的怒吼,一番较量之后,最终被绳索套住脖颈,被卫兵生擒。
当时熙转身去搀扶崔绩时,后赶来的崇礼突然跨前半步,铁甲肩甲不着痕迹地撞开了她的手臂。时熙心中愧疚,只得顺势退到一边。
北鄠骑兵的马蹄声渐远,只留下燃烧的营帐与散落一地的锦盒,看来他们突袭仅是为了抢夺财物及杀人,此刻已经四散而逃。
营帐内的各人都开始收拾起残局,时熙放心不下,跟着崔绩回了主帐。
军医上来治伤时,挑开染血的衣料,见到皮开肉绽的刀伤的那一瞬,时熙心中一紧,默默递上止血的布条。
崔绩为了救她受伤,她只能跟在他身旁尽些照顾的绵薄之力。
烛火在忽明忽暗的气流中摇晃,时熙与崔绩当着众人面前,只用眼神交流,并不言语。
虽然伤可见骨,崔绩望向时熙时,依旧是春日暖阳,目光缱绻而温柔。
时熙则一脸忧心,崔绩每对着她笑一次,她心头便难过一分。崔绩对她的善意,无论从哪方面,她都无法给予回馈。
待伤口包扎完毕,判官带着一众官员匆匆入帐,看样子是要开工作交流会。
时熙自觉不便在此,本想告退,却在人群中瞧见了萧琮之的身影。
现在退出去怕是要碰个正着,时熙看向崔绩,在对方微微颔首的示意下,她转身绕过屏风,躲进弥漫着药香的后帐。
前帐中随即传来此起彼伏的激愤声,对于正使受伤,有人义愤填膺大骂乌立吉是无礼的蛮夷之举,有人提议即刻拔营回青州。
“那俘虏可招了?他到底是奉了谁的命令,前来偷袭?” 崔绩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帐中骤然安静。
时熙隔着布帘屏息聆听,只听见崇礼上前两步的脚步声:“回禀殿下,他始终不肯招供,但我们在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一枚护身符被呈了上来,样子是枚银质圆形牌,牌面上刻有鹰隼纹的图案。
熟悉北鄠的人一眼便知,那是契庇部的部落标识。
如今的北鄠由诸多部落组成,各部首领拥兵自守,可汗虽为共主,号令却仍需各部首肯方可施行。
契庇部长期雄踞北鄠的更西边,牧地广袤、兵甲强盛,素来自恃自己部落的强大而不遵汗命。
“契庇部向来自恃强大,常常不听可汗调令。如今乌立吉初登汗位,根基未稳,契庇部怎会突然听令袭击使团?”崔绩转动着手中的银质护身符,鹰隼图腾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不知萧少卿,对于此事有何见解?”
萧琮之踏前半步,正声答道:“若下官是乌立吉,定会先收下大启的庆贺厚礼,后待公主入帐,赐赉交割完毕,再徐图后计。断没有只要小财的道理。”
帐后的时熙凑近缝隙,偷偷向外望去,见萧琮之所穿的官服熨帖如新,显然未在方才的袭击中受伤。
她下意识松了口气,又蜷缩回来。时熙突然眉头一皱,阿之说话倒是直白,这不明显帮乌立吉吗!
崔绩默然地摩挲着护身符的牌面,继而他将手中的护身符抛向崇礼:“传令下去,使团明日卯时继续前行。”
帐内顿时响起衣甲碰撞的窸窣声,众人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却无一人敢提出异议。这场不容置疑的决议便碾成了定局。
待众人正依次躬身退出,崔绩清越的声音响起:“烦请萧少卿留步,本王有事向少卿请教。”
之后他抬手示意崇礼退下,帐内便只剩下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