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之,你这是答应放我了?”萧逸阳听闻,忙欢喜地往前凑了凑,他的脚链拖拽在地,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
他压着嗓子,眼里翻涌着能重获自由的狂喜:“崔绩在青州秘密打造了一批杀伤力极大的兵器。那个姓......姓韩的参军,就是主办此事的人!”
“韩庄?”萧琮之眉峰微挑,显然对这消息充满了兴趣,“是什么兵器?”
萧逸阳见对方神色微动,忙又急切邀功道:“我去过几次兵工坊,可崔绩的人都拦着不让进。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私下里,我多番勘察,才得知是在造新兵器,却不知造的具体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绝不是什么寻常的兵器。”
他直直地观察着萧琮之的脸色,恨不能把心掏出来证明,“这消息千真万确,绝无半分虚言!而且只有我一人知道,旁人一概不知。”
萧琮之唇边勾起一抹未达眼底的笑:“这秘密,萧都督说得可是不清不楚,未免显得分量太轻。”
继而他又话锋一转,语气放缓:“可我又应承了都督,绝不会食言。不如都督你再帮我写封信,等兵器的消息一查实,我就放都督自由。只要不回大启,想去哪里都随你。”
萧逸阳脸上瞬间绽出喜色,忙不迭点头:“琮之,不论什么我都写。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再回大启。”
“那就请萧都督照着这些书信临摹即可。”萧琮之抬手一挥,身后的玄衣侍卫立即奉上了纸笔和几封写好的信。
萧逸阳展信时,脸色猛地一白,握着笔的手微微发颤,他抬头看向萧琮之,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这信…… 我若是写了,可就真没回头路了。琮之,你千万不能食言啊!”
“这种书信,对于萧都督来说,原本就是轻车熟路。”萧琮之抬脚欲出密室,刚行了两步,他又转过头来,眼底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哦,对了,我现在不应该再称你为萧都督了,皇帝亲封的周魏周都督,前些日子已坐镇青州都督府。”
萧逸阳被禁闭在此数月,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听闻元景帝已另立他人为都督,他瞬间如遭雷击,心口像是被千斤巨石碾过,一片荒芜。
原来他一直稳坐的都督之位,早已易主。如今的他,什么都不是了,虚名权势皆成空。
若是他侥幸逃回青州,元景帝也定不会饶恕他轻敌兵败之罪。眼下的他,唯求能保残命一条。
萧逸阳低下头,忙握紧手中的笔,一笔一划地照着书信临摹起来。
萧琮之刚出密室,曹壬奕便快步迎上,低声问:“少主,萧逸阳他究竟说了什么秘密?”
“前些日子,罗叔遣人来报,李如华并未按计划返回成邑,是因韩庄受伤,她留下照顾......”萧琮之沉吟着,话音未落,神色陡然一凛,对曹壬奕沉声道:“让我们的人速去查查崔绩身边的参军韩庄,前些日子他到底是受的是什么伤?重点侧查青州兵工坊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是,少主。”曹壬奕应声,随后又小心问道:“那萧逸阳要如何处置……”
萧琮之冷笑一声,“哼!他可真是天真,竟指望我能放了他。他这滩污物,怎好只恶心我一人?!”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着几分嘲弄:“往后每四日,让他吃上一顿饱饭便是。”
不知何时,风雪已停。阳光穿透石屋窗棂,落在萧琮之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他立于窗前,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原,时熙的身影忽然不自控地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萧琮之唇角不自觉地漾起一丝浅痕,不知她的病,此刻是否已大好?
“备马。”他忽然对着曹壬奕说道,“今日我便启程回王庭。”
曹壬奕一愣:“少主不等青州那边的消息了?”
“若有消息,就直接送来王庭便可。文安公主不到一月就会抵达,我得赶紧回去。”
待马与食物等包裹准备妥当后,萧琮之翻身一跃而上,缰绳一勒,骏马便载着他冲向了雪原,朝着王庭的方向疾驰。
阳光洒在鞍前的银饰上,晃出细碎的光影,倒像是替他归心似箭的行程,添了几分急切的暖意。
而此时的时熙,经过黄医官十多日的精心调治,身子已然恢复如初。
可她终日闷闷不乐,尤其是图兰成婚之后,她更是连毡帐都不愿再踏出半步,整日枯坐帐中。
黄医官见她心思郁结,生怕她气郁导致病情反复,引得殿下怪罪。
他思来想去,便寻了个由头,让时熙帮忙干些分拣晒干草药的轻省活计,以此来分散她的心思。
时熙刚开始还有些应付了事。可日子久了,在这荒凉枯燥的雪原上,她竟渐渐觉出些趣味来,看起来相似的草叶,有的带着清苦的香,有的却泛着涩味。
再到后来,她凡是遇到不认识的草药,便会出门去请教黄医官,询问草药的名称和药性。
此时大启使团早已离开绝大半,只留了极少数人打理文安公主和亲的筹备事宜,黄医官日常倒也清闲。
他见时熙问得认真,也乐得详尽解答,从性味归经到配伍禁忌,细细讲于她听。
时熙从小一路读书,毕业于重点大学,理解、记忆能力倒是比这个时代的寻常人要强上不少。这些药理知识虽生僻,她却一点就透,继而便能记住。
黄医官见她悟性高,更是愿意倾囊相授。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熟稔起来。
再后来,黄医官出门问诊,时熙便常跟在他身后,背着个小小的药篓,替他递药箱、配药方,俨然成了一个伶俐的小药童。
黄医官的病人,除了大启留守的使团人员,还有些常与使团往来的北鄠人或是他们的亲眷朋友。这些人若是生了病,多是悄悄寻来,请黄医官诊治。
北鄠本有自己的巫医,只是这些人与使团相熟,更信中原的药石,但又怕旁人见了说闲话,故而每次来都趁着晨昏或夜深,偷偷进帐寻医。
一日天刚刚黑,黄医官的毡帐内来了位不寻常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