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力吉看清来人之一是萧琮之,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萧副使!那逻迩这逆贼谋反作乱,快替本汗清剿反贼。事成之后,本汉大大有赏!”
萧琮之敛去眼中的忧色,只留一片沉静。他先不动声色地朝身侧的韩庄递了个眼色,随即上前一步,声音平稳无波:“可汗,先放了大启的药童。”
乌力吉眼露凶光,他勒着时熙后退半步,刀尖仍抵在她颈间,声音却陡然拔高,带着刻意的激昂:“琮之,杀了那逻迩,一切都好说。”
萧琮之的目光落在离时熙颈间越来越近的弯刀上,脸色一沉,似被寒云罩住。
他没再说话,只是幽幽回转身,抽出手中的佩刀,寒光一闪,竟真的指向了那逻迩。
身后的时熙看得心猛地一沉,她急得张嘴喊道:“萧大人,不.....”
“要”字还未出口,她就感到乌力吉的手臂极速收紧,她被勒得一阵窒息,话已经喊不出口,颈间的皮肉又被弯刀压进半分,黏糊糊地血珠顺着脖颈滑了下来。
“萧副使,这是我们北鄠人的内务,外人莫要插手,免得伤了两国情谊!”那逻迩握着长刀的手紧了紧,语气沉着的出言劝阻,却并未贸然上前。
韩庄站在萧琮之的斜对面,他垂在袖中的手悄悄抬起,对着暗处比了个手势。
身后隐蔽的草丛里,几支羽箭已悄然搭上了弓弦。
“快,琮之,快动手杀了他。否则本汉手中的弯刀可不认得这个小药童!”乌力吉见双方只是在言语间拉锯,额角青筋瞬间暴起,他有些沉不住气,只得威胁催促。
萧琮之握刀的手对着那逻迩缓缓抬起,刀刃在月光下晃出一道冷光,他声音不高,带着穿透风幕的力量:“背叛可汗者,当斩立决!”
身后的乌力吉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身子也稍微松解下来。
萧琮之突然手起运刀,却不是劈向那逻迩,而是身体和手腕同时急转,刀背重重磕在乌力吉握刀的肘弯!
一声闷响,乌力吉只觉手臂一阵酸麻,弯刀再也握不住,“哐当”落地。
时熙反应也颇为迅速,捕捉到这瞬间的松懈,用未受伤的右手狠狠向后肘击,正撞在乌力吉的肋骨上。
“呃!”乌力吉吃痛弯腰,时熙趁机发力挣脱,踉跄着向前扑出半步,总算脱出钳制。
几乎同时,韩庄袖口一扬,草丛里隐蔽的射手伺机而动,“嗖嗖”几声锐响,几支利箭精准没入乌力吉的双腿!
乌力吉瞬间便丧失了自卫的能力,他惨叫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曾经不可一世的可汗,此刻像头断了腿的野兽,喉咙里滚出困兽般的呜咽,怨毒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那逻迩收刀入鞘,声音平静无波:“这不是串通,是天道昭彰,得道多助。”
乌力吉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嗬嗬冷笑起来,目光转向萧琮之:“琮之,连你也归顺了这逆贼?那他可知晓你……”
刚才被萧琮之搀扶着站稳的时熙,闻言心脏猛地一缩。她早顾不上左臂的剧痛,所有注意力都像绷紧的弓弦,全缠在乌力吉的话上。
方才她还怕萧琮之为救她屈从,此刻却只剩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把秘密说出来!
听闻乌力吉就要说出口的话,她只觉得脑中 “嗡” 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一时之间什么也顾不上了,蓄力便朝乌力吉冲去。
几步到了近前,她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朝跪在地上的乌力吉胸口狠狠踢去!
时熙像阵旋风卷到乌力吉面前,而这一脚来得又快又急,在场的所有人也没有料到,一时都还未反应过来。
因受伤,她下脚的力气不大,全凭着一股护着萧琮之的狠劲,靴底重重踹在乌力吉胸口。
乌力吉猝不及防被踹得向后一仰,他闷哼一声,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时熙,抬手便去抓她的脚踝,想把她拽倒在地。
时熙灵巧地旋身避过,她正要抬起第二脚踹向他面门,却见乌力吉不知何时已捡起地上的弯刀,双目赤红,竟不管不顾地朝她抡了过来!
刀锋带着风声,直逼她的小腹而来。若是挨上这一刀,她必定是被开膛破肚,命丧当场。
时熙避无可避,整个人一时僵在原地。
“小心!”萧琮之眼疾手快,身影如电,他左手揪住时熙的衣领猛地向后拽;右手的长刀已划出银白弧光,向乌力吉挥去。
对面的乌力吉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还保持着挥刀的姿势僵在原地。他圆睁的瞳孔里映着天边残碎的云霞,下一瞬,那点光亮便彻底熄灭了。
喉间传来细微的“噗”声,鲜血从脖颈处喷溅而出,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颈上的伤口,喉间发出含糊不清、气若游丝的嘶吼:“萧琮之,你敢......”
话还未说完,身体已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倒在地。
瞬间,现场如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唯有乌力吉颈间汩汩涌出的鲜血,还在“滴答滴答”敲击着地面。
时熙的脚还悬在半空,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她看着那抹越来越大的血迹,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只是想阻止他,没想到他却因她而死。
萧琮之瞳孔骤缩,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将时熙护到自己身后,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乌力吉的尸体,又迅速锁定那逻迩。
那逻迩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粗犷与冷冽:“果然,长生天容不得他。”
韩庄上前一步,朝那逻迩拱手行礼道:“萧大人护佑同僚,情急之下被迫出手。事已至此,还望三特勤明察,此事实属无奈之举。”
那逻迩眉峰微挑:“韩先生,这是自然。你我众人皆是有目共睹,这都是长生天的安排。”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草原,北鄠的士兵们将乌力吉的尸首草草裹进毡布,用绳索捆在马背上。
那逻迩拍拍韩庄的肩膀:“今日之事,还望韩先生来日为我北鄠做个鉴证。告辞!”
说罢翻身上马,带着部族众人率先朝王庭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