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怎么这么急啊?”时熙从萧琮之怀中蹦起,方才眼底的柔情瞬间被焦急取代。
萧琮之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焦急,心中的爱惜之情又悄然勃发:她总是如此喜形于色,喜与忧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直白得让他完全不必花费半点心思去揣测。
在他充满算计的人生中,这份纯粹,总让他感到无比心安。可转念想到若是回到成邑这腥风血雨的地界,萧琮之心底又掠过丝丝忧虑。
他低头垂眸,掩去眼底这份沉重,“如今不过是换了个新郎官,公主和亲的仪仗、嫁衣等一切物品,几日前就已备妥,大婚随时都可以举办。”
他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慵懒的从容起身,伸手去拿衣架上那套绯色官服。
时熙见状,忙快步上前帮他整理穿戴。平视眼前这大片的绯色,她猛地愣了一下,那抹明艳又温暖的红色,像有什么魔力,让她心头莫名一颤。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份莫名的情愫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觉得这颜色穿在阿之身上,格外养眼。
萧琮之低头系玉带时,瞥见她正盯着自己的衣服出神,“怎么了?还在担心韩参军和公主?”
时熙仰头便撞进他柔情似水的眼眸里,他眼底盛着晨光,也盛着她的身影,时熙心中的欢喜立即由内而外,嘴角上扬:“你穿绯红色真好看!”
笑容随即传递到萧琮之脸上:“你喜欢,那我往后就多做几身,日日穿给你看。”
在双双的欢喜中,萧琮之穿戴整齐,他转身时,无意间扫过桌案,目光停在那张素笺上。
他走近拿起一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无惧生死。”
萧琮之的手突然一颤,他面上虽然依旧是惯常的沉稳,可此刻心底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从前他只想着独自前行,怕她卷入纷争,怕给不了她一世安稳,可此刻看着这短短十六字,他才猛然醒悟,她要的从不是独善其身的安稳,不是躲在羽翼下的庇护,而是与他并肩而立、共担生死的相守。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境,随后轻柔地将素笺叠好,小心翼翼塞进衣襟贴近心口的位置,这样,就能将她的心意与自己牢牢系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向时熙,没有半分犹豫,伸手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语气轻柔又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诗袭,等此间事了,回青州拜过父母的灵位后,我们就成亲。”
时熙的心跳骤然失控,像擂鼓般撞着胸膛,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她终于等到她想要的答案。
过往的片段忽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九曲池初见时,他身着猎猎红衣的的惊艳;
屡次被他刻意针对时的不解和困惑;
豫园被困的满心愤怒;
再到差点命丧他手的决绝……
直到如今,他们在这北境的草原上盟定终身,立誓生死相依。
这一路的起起伏伏,如同一场悠远旖旎而又艰难的梦,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时熙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是在谷底,窥见他背部纵横交错的伤痕那瞬间而生出的怜悯,后来渐渐发了芽;
或许是在并肩对抗丛林时相互依偎的温暖和守护;
或许是在更早,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见色起意,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
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在哪个时刻,爱意在无数个心动瞬间的累积,而后笃定余生,非他不可。
时熙用力回抱住他的腰身,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的声音不自控地带着一丝哽咽,却同样郑重地回道:“好!”
帐外的鸟鸣声越来越吵,晨光透过帐帘缝隙洒进来,落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
那些曾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顾虑、担忧,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尘埃。往后的路程依旧布满荆棘,可只要能并肩同行,便无所畏惧、此生足矣。
自清晨帐中一别,接下来的两日,时熙就再没见过萧琮之的身影,甚至连晚间都不曾见他回帐歇息。
萧琮之身为和亲使团的副使,又是精通外交礼节的鸿胪寺少卿,公主大婚时所有仪仗、流程,小到礼服上的纹样是否合制,大到大婚当日的流程安排,每一个细节都得他亲力亲为敲定。
这两日,他被这些事缠得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而周魏作为此处最高官员,只想着尽快促成婚事,自然不会亲自在这繁琐的细节上出力。
“唉,造孽啊,都是要反的人了,还得给狗皇帝拼命打工!”时熙还未放下对萧琮之的牵挂,转而又被另一份焦虑揪紧。
公主的大婚近在眼前,韩庄去跟怀仁可汗谈判的事,至今还没有半点消息。
她试图去韩庄的营帐探探消息,可时熙如今行动受限,因她并非再是独自一人,她身边多了十多位随时守在身侧的卫兵。
这些卫兵从不同她搭话,只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屹立在她周边,唯有偶尔趁时熙不注意的时候,才会偷偷用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打量她。
只有每日换值时,这些卫兵才会三三两两地聚在角落,压低声音,小声议论。
“哎呀,我看他长得就不像个男人,模样清秀,细皮嫩肉的,想不到我们家大人竟喜欢这款!”
“嗨,还不是这营中没有女人,不过是临时找个解闷的罢了!我也盼着早点回成邑,我那相好的还等着我回去呢!”
“谁跟你似的,只想女人。这儿当官最大的两个,我看都是一个德行。看来我这辈子都当不了官咯。”
就在这不知不觉当中,萧琮之在使团中的名声渐渐变得和周魏一样不堪了。
在婚礼当日清晨,时熙得到了韩庄传递来的好消息:计划一切顺利并且黄医官在婚礼结束后便会被释放。
就在时熙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之时,帐外响起了可汗亲率领贵族、大臣往公主居所迎亲的鼓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