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回成邑,凶险远胜草原。诗袭,不如你先回邳州,寻一处近山靠水的院子,等着......”
萧琮之的话还未说完,便瞟见时熙眉头蹙起,嘴巴也嘟起来了。他急忙将到了嘴边的话立即又咽了回去。
“阿之,你教我骑马吧。”时熙仰头看他,“回成邑路途远,都骑马的话会更快。我一定好好学,绝不拖你后腿。”
第二日,晨光微熙之时,王庭前婚宴的余韵未散,三三两两的宾客顶着宿醉的红晕,仍在空地上载歌载舞,喧闹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而萧琮之的营帐范围内虽寂静无声,却也人影晃动,侍从们都早已起身,手脚麻利地打包行囊、整理物资。
时熙刚掀帘踏出毡帐,便撞进一幅晨光绘就的绝美画境中:萧琮之逆着熹微晨光,牵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立于帐外。金红色的霞光落这一人一马上,恍惚间竟如神邸降临。
“别怕,这马名唤霜雪,性子最是温顺。”见时熙望着自己发怔,萧琮之绽然一笑,又上前一步,温热的掌心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把缰绳轻轻放在她手里,“扶着鞍桥,左脚先踩马镫,我在下面托着你。”
“这以后就是我的马了?”时熙眼底瞬间亮起,她指尖轻轻拂过马颈柔软的鬃毛,见这马体型健美,心中的欣喜超过了畏惧,可随即她又皱起眉,“霜雪?这名字冷冰冰的,不如改叫小白亲切。”
“小白?”萧琮之愣了愣,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这倒是个返璞归真的名字,亲切得像村头的小狗。”
时熙心中一乐:嘿,还真被他说准了,这确实是小狗的名字!
她依言抬脚踏上马镫,腰间忽然多了一道稳实的力道,萧琮之怕她摔着,微微屈膝,以掌心托住她的腰腹,将她稳稳送上马背。
待她坐稳,他才松开手,却仍站在马侧,循循教导:“身子放松些,腰背挺直。”
时熙试着握住缰绳,当马身开始轻轻晃动的瞬间,她担心失衡,下意识地便攥紧了缰绳,心中对骑马的恐惧又浮了上来。
萧琮之见状,绕到马前扶住马鞍,缓步引路,“小白性情温顺,你拽着缰绳,它也不闹。缰绳是传递信号、发号施令的,而不是承重。脚跟往下踩实,腰背挺直,以腿臀承重。 ”
身下的小白似通人意,步子迈得极缓,比时熙显得更为沉稳。
时熙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恐惧压下几分,试着贯彻落实萧琮之的指导。
因她有着跆拳道的功底,肢体协调性和腰腹力量都还不错,克服恐惧掌握方法后,她上手的速度极快。
不过半个时辰,时熙已经能坐稳马背;又过了小半刻,她便能让小白绕着营地小跑起来。
当小白四蹄轻快地跑起来时,晨风呼呼地掠过耳际,时熙鬓边的碎发被吹得飞扬。
她脸上漾着藏不住的雀跃,松开一只攥着缰绳的手,高高扬起朝远处的萧琮之挥手示意,“萧大人,你看!我学会了!我真是个天才!”
萧琮之站在原地,望着那抹在晨光里欢快奔跑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就开始上扬,连眼底都染上了层层暖意。他忙抬手朝她挥了挥,回应着她的示意。
“萧大人!”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昨晚那名亲卫快步上前,双手抱拳躬身禀报,“行囊马匹皆已备好,随时可启程回京,请大人示下。”
萧琮之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周身的暖意也沉了下来,沉声道:“巳时中,全体启程,不得延误。”
清明已过,草色初盛,点点繁花镶嵌其中,微风拂过,草浪层层,似绿绸轻舞。可如此美景,却无人驻足观赏。
萧琮之一行二十余人,未带辎重,皆跨骏马、轻装简行,飞奔在草原之上,卷起阵阵烟尘。
因春日回暖,回程的路比来时少了风雪阻碍,变得轻松畅快很多,短短不到十日,他们便已经抵达大启的边塞——青州。
按原定预计,他们需在青州休整一日,再继续赶往成邑。
时熙的大腿和屁股,早在行程开始的第三日,便已磨得酸痛,如今更是破了皮、红肿了一片,每动一下都像针扎似的疼。
可一路上,她瞧着队伍中的人个个都精神抖擞,一心赶路。她也强撑着,面上依旧带着轻快,从不表现出有任何不适,只是趁夜里扎营安寝时,偷偷地给破损处上些药,垫块软巾。
青州城内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如故、人流如织。
萧琮之带人去了驿馆,时熙则提前在之前暂住过的小院门前下了马。
院门刚一打开,一道小小的身影就欢快地蹦了出来。
是小满,分别几月,她个子没见长高,小脸却嘟得更胖了,红扑扑的,真像一颗美味的大苹果。
时熙稀罕的很,一时也忘了疼痛,快步上前一把将小满抱起来,转了个轻快的大圈,鼻尖又蹭了蹭她软乎乎的脸颊:“咱们小满又重了!来,给姐姐香一口。”
小满被转得咯咯笑,小胳膊紧紧搂着时熙的脖子:“萧娘子!小满天天都想你!”
“哦?是想姐姐,还是想姐姐的涮羊肉呀?哈哈哈哈.....”时熙忍不住想逗逗她,惹得小满急着拍她的肩膀辩解。
如华紧随小满其后也迈出了院门,她刚唤了一声“四娘子”,眼泪就先落了下来,拿起手里的方巾擦了又擦。
时熙连忙放下小满,快步走向如华,嘴一扁就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结实的熊抱。
她向来如此,表达感情时热烈又直白,好在如华早习惯了这份热络,也伸手紧紧回抱住她。
“娘子快先进屋!怎么站在门外说话!”身后传来罗伯笑呵呵的声音,“院子里早把午膳备好了,娘子快进来趁热吃。”
方桌上摆着满满一桌子大启菜式的午膳:酱色油亮的酥锅、翠绿的凉拌菠菜、还有热气腾腾的糖蒸饼,每样都冒着勾人的香气。
时熙先把小满抱到杌子上坐好,又拉着如华挨着自己坐下,随后拿起筷子就嚷嚷:“可算能吃上大启菜了,我先开动啦!”
她每样菜都夹了一筷子,嘴里还嚼着,就迫不及待跟如华念叨起来:“草原上除了肉就是奶,刚开始我还觉得太棒了,可后来天天吃,我竟然开始怀念起青菜来了。还是大启的饭菜好吃,种类多味道好。”
如华没接话,只是含着泪盯着时熙看了好一会儿,才疼惜地说:“娘子皮肤粗糙了,也黑了好些,回来可得好好养养。”
“嗨,不碍事!”时熙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将自己觉得好吃的,都夹了些堆到小满碗中。
“我是装成阿之的侍从,才能一直跟着他。草原上太阳毒、风沙大,我又总穿又宽又大的男装,谁也没瞧出我是女子,这样才方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