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宽大的沙发被上午炽热的阳光烘烤得暖意融融,空调的凉气勉强与之抗衡。
许晴和凌月并肩坐在主位沙发中央,手中捧着叶晓月刚泡好、温度恰好的普洱。
琥珀色的茶汤在白瓷杯里轻轻摇曳,桂花的馥郁、茶香的醇厚与桌上冰镇过的绿豆糕的清甜交织在微凉的空气中,将重逢的暖意烘托得更显浓郁。
叶晓静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里,笑容温婉地接过许晴的话头:“阿姨您还记得吧?那年我和大哥叶晓阳跟着您和我妈去后山摘枇杷,大哥脚下一滑就栽进了草丛里,还是您眼疾手快把他捞出来的呢!结果回家路上,他满脸草屑,还梗着脖子硬说自己是‘披荆斩棘找枇杷’,可把我们乐坏了!”
这话引得凌月笑出声来,眼角的细纹漾开温暖的涟漪:“怎么能忘!晓阳从小就是个嘴硬的性子,明明眼圈都红透了,泪珠儿在里面直打转,偏要咬着牙说不疼。”
许晴也笑着摇头,对于大儿子和大女儿俩人如同魔童般降世,这对双胞胎从记事起没少给自己捅幺蛾子。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是啊,这孩子如今瞧着是稳重了些,可骨子里那股别扭劲儿啊,怕是还在。”
叶晓月听着长辈们沉浸在回忆里的絮语,心思却未能完全沉入。
窗外是青浦市五月耀眼的阳光,透过大幅落地窗,将庭院里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色彩缤纷的夏花映照得生机勃勃。
她垂眸看着自己杯中荡漾的茶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杯壁,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磁石牵引着,几度悄然滑向凌月身旁端坐的凌天恒。
他坐姿挺拔如松,手肘闲适地搭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正沿着白瓷杯口缓缓移动,仿佛在描摹某种无形的轨迹。
侧脸在明亮的阳光下勾勒出利落而略显冷硬的线条,薄唇微抿,乍看之下,他似乎正专注地聆听着长辈的谈话。
但叶晓月心底却萦绕着一丝异样——总觉得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带着点探究的意味,时不时地、精准地落在自己身上,让她的耳根微微发烫。
这份微妙的感知并未持续太久,就被紧挨着她坐的叶星一语点破。少年带着青春期特有的直白和促狭,冷不丁凑近叶晓月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促狭:“诶,二姐,那个哥哥……是不是跟你认识啊?我怎么瞅着他老往你这边瞄呢?”
尽管叶星刻意压低了声音,这话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叶晓月心头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漫上一层薄薄的热意,端着茶杯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她强作镇定,视线紧紧锁在杯中晃动的琥珀光影上,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无波:“嗯,他是我同桌。” 话音落下,胸腔里那不甚规则的跳动却暴露了她此刻的不平静。
“同桌?!”叶星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立刻像探照灯般转向凌天恒,将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来回扫视了两遍,仿佛想从对方身上找出“同桌”这两个字来印证。
饶是被如此直白地打量,凌天恒面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只有眉梢几不可察地向上挑动了一下。
阳光加深了他轮廓的线条感,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愈发明显,无声地在凉爽的室内弥漫开来。
叶星被这气场慑得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但少年旺盛的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更认真地凑回叶晓月耳边:“看着好凶……二姐,你跟他坐一块儿,平时……都不怕的吗?”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这位哥哥的气场可不像学校里那些嬉皮笑脸的男同学。
叶星话音刚落,一直像只小鹌鹑般怯生生躲在他身后的叶晓汐,忽然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声音软糯得像裹了糖霜,带着点梦幻般的朦胧:“可是……二姐,你同桌……真的超帅啊……” 她飞快地抬起眼帘,偷偷朝凌天恒的方向瞄了一眼,又像被火燎到似的迅速低下头,脸颊红扑扑的,声音细若蚊呐,“这么帅的人……在你们云岫,肯定……肯定有超多女生追他吧?” 她顿了顿,仿佛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用更小、更梦幻的声音补充道,“而且……我感觉……他好像是有点点……喜欢你呢?”
“噗——咳咳……”叶晓月刚稳稳送入唇边的茶被这惊天动地的发言惊得差点呛入气管,她连忙用手死死捂住嘴,偏过头压抑地咳了好几下,才勉强压下笑意和那瞬间涌上脸颊的绯红。
她用指尖拭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水,没好气地转头逗弄妹妹,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恼:“你怎么不干脆说他喜欢的是你?你这小花痴样儿,是不是又跟江晓璇学的?”
江晓璇是叶家的常客,跟兄弟姐妹们都玩得好,叶晓汐尤其喜欢模仿这位姐姐天马行空的浪漫幻想。
被精准戳中心思的叶晓汐瞬间连耳根都红透了,像受了惊的小兔子般猛地攥紧叶星的衣角,把自己藏得更深,只露出一双扑闪的大眼睛,小声嘟囔着反驳:“才没有……我就是觉得……被这么帅的人喜欢,一定……会很幸福嘛……” 声音里充满了少女不切实际的美好憧憬。
叶晓月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按了按还在发热的脸颊,没再继续逗她。
此时,许晴和凌月已将话题转向了这些年各自的生活变迁,叶晓静偶尔温声插上几句,叶星也按捺不住好奇,探头探脑地向两位阿姨问东问西。
客厅里冷气充足,话语声交织,气氛融洽。唯独凌天恒依旧保持着安静的姿态,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然而叶晓月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从凌月身侧投来的视线,似乎比刚才更专注、更明显了些,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让她掌心微微沁出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