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宫门前的广场上灯火通明。
李柒柒背着个包袱,她的身旁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一脸紧张神色的赵春娘和一脸焦急模样的李明光。
听了那宦官的话,李柒柒就分别看了赵春娘和李明光一人一眼。
该是因着李柒柒的目光充满了力量,赵春娘和李明光两人就咽了口唾沫,跟着李柒柒随那宦官往宫门口走去。
三人抬头看向前方的宫门口,那巍峨的宫门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威严,门前两列锦衣卫持刀而立,目光如炬,森然肃杀。
“老夫人,这边来。”
那中年宦官在前引路。
李柒柒应了一声,迈步继续向前。
她的步子很稳,背脊挺直,全然不似寻常妇人初入宫闱时的惶恐畏缩。
宫门前的锦衣卫按着规矩上前对进宫的人进行盘查。
“何人入宫?”
为首的锦衣卫百户沉声问道。
那宦官亮出了腰牌:“咱家奉陛下口谕,接李贡士的家眷入宫觐见。”
百户接过腰牌查验,确认无误后才点点头;
然后,他的目光就转向了李柒柒三人:“例行搜查,还请诸位见谅。”
这是宫禁规矩,李柒柒她自是早就知道了。
她示意李明光和赵春娘配合,自己则解下背上的靛蓝色包袱,双手递了过去。
包袱不大,也不沉。
百户接过,解开系扣,就着宫灯的光亮查看。
包袱皮展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件褪色的襁褓,料子上还能看出曾是上好的锦缎,只是年岁太久,早已失了光泽,边缘处还有几处虫蛀的小洞。
襁褓中心,则静静躺着一枚玉佩;
百户伸手拿起了那玉佩,就着宫门口的灯光仔细看去,羊脂白玉,温润如脂,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云”字。
他的目光在玉佩上停留了几息,随后,他的动作明显一顿,瞳孔骤缩。
百户他自是认字的——或者说,在这宫闱之中,没人不认得这个字。
能用“云”字的,只有一位——长公主,李芷云。
百户他猛的抬头看向李柒柒,眼中闪过惊疑。
【这妇人面容平静,眼神坦然,仿佛是不知道这包袱里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百户想起了一刻钟前,长公主的马车在冯宗远的亲自护送下疾驰入宫。
当时他就觉得蹊跷——天色已晚,宫门将闭,长公主此时入宫,必是有天大的事。
而现在,这个包袱......
百户迅速压下心中的惊疑,赶紧放下了那玉佩,就好似那玉佩是一块烫人的烙铁似的;
然后,他面无表情的将包袱重新系好,递还给李柒柒:“老夫人,请。”
他没问,一个字都没问。
他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能问的。
李柒柒接过包袱,重新背到了背上,对百户微微颔首:“多谢。”
至于李明光和赵春娘俩?
他俩身上、手上什么都没带,被一旁的锦衣卫和候着的宫女搜身过后就算过了。
当然了,李柒柒她也是被宫女搜身过了的。
如此,三人这才跟着那宦官穿过宫门,踏入了这巍峨的宫城。
他们身后,宫门缓缓闭合,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到时辰了,宫门落锁。
与此同时,御书房西侧的武英殿内。
敬武长公主李芷云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上,一身素雅的藕荷色常服,发髻简单挽起,只插了一支白玉簪。
本来这个时辰,她都已经换好了常服,准备就寝了,却是接到了天子口谕,让她赶紧进宫。
口谕之上只说是有要事商议,却又不说到底是什么事。
自幼就与李慕尧感情好的长公主,当下就没有多想,换了一身儿简单的衣裳,重新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就赶忙坐着马车进了宫。
可她这进了宫后,却是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李慕尧。
她已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宜,眉目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只是眼角细密的纹路,昭示着岁月的痕迹。
她坐得端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似平静,但微蹙的眉头泄露了她内心的疑惑。
【天色已晚,宫门将闭,阿尧他却突然急召我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可是能有什么要事,不能等到明日?
还要冯宗远亲自护送我前来?】
想着这些,长公主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再加上,王大珰这一次竟是把她引进了武英殿来;
要知道,往常,她偶尔进宫,都是直接被引去御书房来的。
所以,长公主此时就才觉得不安,而且,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种不安的感觉了。
毕竟,自从她的亲兄弟登上帝位之后,作为与天子血缘关系最亲近的阿姐;
这二十年来,天子待她极好,封地富庶,赏赐不断,从未让她在这京城里头受过半分委屈。
可越是如此,她心中就......越不是滋味儿。
因为她知道,天子对她越好,就越是在弥补当年的无能为力。
“殿下,请用茶。”
王大珰亲自奉上茶盏,动作恭敬,却难掩眉宇间的一丝异样。
长公主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
茶水温热,透过瓷壁传来,却暖不了她心中的不安而带来的寒意。
“王忠。”
她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陛下诏本宫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王大珰的身子一僵,抬起头看向长公主。
烛光下,长公主的面容平静,但那双眼睛却清亮得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事儿......太大了。
大到连他这个侍奉天子二十余年、见惯风浪的心腹大太监,就都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好吧,他其实就是不敢说。
毕竟,李慕尧只说让他过来侍奉长公主,可没说,让他把今儿个宫门都要落锁了,就还喊长公主前来的内情,说给长公主听啊。
“殿下......”
王大珰的声音有些干涩,“陛下......陛下只说有要事要同殿下相商;
至于,是何事?
老奴......老奴也不知详情啊。”
王大珰这话说得很是苍白无力,配合着他那一眼就能看出来说的是假话的面部表情,当真是差点儿令长公主当场气笑出声儿来。
李芷云她握着茶盏,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王大珰,目光如古井深潭,不起波澜,却幽深得让人心悸。
当年,李慕尧联合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进宫逼先帝退位的时候,长公主她可是提着一柄长剑跟在李慕尧的身侧!
哪怕二十年过去了,再次对上长公主这幽深的眼神,王大珰他也是怕得很的啊。
长公主的封号为何是“敬武”?
她是真的能提剑杀人的!
“你不知?”
此时,长公主她对着王大珰缓缓道,“王忠,你侍奉陛下二十余年,陛下的心思,你比谁都清楚。
此时宫门已闭,陛下急召本宫入宫,还要冯宗远亲自护送——你告诉本宫,这会是寻常小事吗?”
? ?长公主,她超酷的。
?
她和那个男人的故事,随后会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