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意识从无尽的深渊中缓缓上浮。首先感受到的是剧痛,遍布全身,如同每一寸骨骼都被碾碎,每一丝肌肉都被撕裂。紧接着,是极致的虚弱感,仿佛身体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皮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需耗费莫大的力气。
聂斌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岩石屋顶,缝隙间有微弱的天光透入。空气中弥漫着柴火、草药以及一种……浓郁的生命气息,但这气息之中,他敏锐地察觉到,没有一丝一毫的天地灵气!
这对于一位曾经屹立于万界之巅的神帝而言,是极其不寻常的。他神念微动,试图内视己身,却发现神识如同陷入泥沼,只能勉强感知到自身这具残破躯壳的大致情况,却无法如以往般细致入微地洞察经脉、丹田。混沌道基沉寂在丹田最深处,被一层灰蒙蒙的、仿佛与此界规则同源的力量所封印,无法调动分毫。修为,确确实实消失了。
但他合道初期的神魂境界并未跌落,只是受困于这具凡胎肉身的限制,如同被锁在牢笼中的巨龙,无法显化神威,却依旧保持着超然的洞察力与思维速度。
他转动眼珠,打量四周。这是一间简陋的石屋,陈设简单,身下是铺着干燥兽皮的石床,身上盖着一张粗糙但厚实的麻布。屋内一角堆放着一些狩猎工具和晒干的药草。
“你醒了?”一个带着惊喜的、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
聂斌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老者,正是之前为他诊治过的部落老祭司。老者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快步走了进来。
“山灵庇佑,你昏迷了整整半个月,总算醒过来了!”老祭司将药碗放在床边石台上,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
聂斌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老祭司连忙小心地扶起他一些,用木勺舀了少许温水喂他喝下。
润了润喉咙,聂斌才用沙哑至极的声音吐出两个字:“多……谢。”
他的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久居上位的平静与疏离,让老祭司微微一怔,感觉这年轻人绝非普通流落至此的外乡人。
“是老朽该做的。是我们部落的猎队在黑风林外围发现了你,将你带回来的。我是黑山部落的祭司,你可以叫我木桑。”老祭司和蔼地说道,随即端起药碗,“这是用几种活血生肌的草药熬的,对你的伤势有好处,趁热喝了吧。”
聂斌没有拒绝,他现在这具身体确实需要这些最基础的东西来维持生机。他配合地喝下了那碗苦涩的药汁,药力化作微弱的暖流,缓慢滋养着破损的肉身。
在木桑祭司的叙述中,聂斌大致了解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一个名为黑山部落的原始聚居地,依靠狩猎和采集为生。而他现在所在的地方,被称为苍茫山脉,似乎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原始地域。
借着喝药和短暂交流的机会,聂斌那强大的神魂之力,已然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扫描、分析着眼前的老祭司,以及屋外隐约传来的其他部落居民的气息。
他发现了此界生灵的独特之处:
· 无灵根,重气血:此界之人,体内并无修仙界所谓的“灵根”结构。他们的力量源泉,似乎完全来自于肉身气血的旺盛程度。每个人的气血强度差异很大,像眼前的老祭司木桑,气血相对平和微弱;而屋外偶尔走过的几名巡逻战士,气血则如同烘炉,奔腾有力,远超常人。
· 肉身潜能巨大:聂斌能隐约感知到,那些气血旺盛的战士,他们的骨骼密度、肌肉纤维强度都远超普通凡人,甚至堪比修仙界一些低阶的炼体修士。但他们似乎没有系统的修炼法门,只是依靠天生的禀赋和后天狩猎的磨练来激发潜能。
· 灵魂纯粹而坚韧:与此界浓郁的生机和厚重的气息相应,此界生灵的灵魂也显得格外纯粹和坚韧,虽然不具备神念法力,但在对抗负面情绪、维系生命之火方面,似乎有种独特的天赋。
“一个……完全不同于修仙文明的世界。”聂斌在心中得出结论,“力量体系似乎完全建立在开发肉身宝藏之上。没有灵气,没有道法,唯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气血与体魄之力。”
他尝试着感应了一下轮回珠和太初神剑。轮回珠印记依旧存在于神魂深处,但与此界规则格格不入,如同被冻结,无法开启。而太初神剑,则如同凡铁般静静躺在他身边,剑身的裂痕依旧,但聂斌合道级的神魂却敏锐地捕捉到,剑身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吸收着脚下大地的某种……厚重、古老的气息。
“此地,虽无灵气,却似乎蕴含着另一种形态的……本源之力?”聂斌若有所思。
这时,石虎和他的妻子也闻讯赶来,看到聂斌苏醒,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淳朴的热情和毫无保留的救助,让看惯世间冷暖、尔虞我诈的聂斌,心中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石虎关切地问道,声音洪亮。
聂斌看着他们,沉默了片刻。他自然不会透露自己的真实来历。
“我叫……聂。”他用了最简单的称呼,“来自很远的地方,遭遇了……山崩。”
他编造了一个简单的理由。石虎等人虽然觉得他来历神秘,但见他伤势沉重,也不便多问,只是叮嘱他好生休养。
聂斌重新躺下,闭上双眼,看似在休息,实则在以神魂默默推演。
“修为尽失,道基被封,流落异界……看来,要恢复力量,甚至找到回归之路,必须从头开始,彻底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找到适合此界的‘道’。”
“而起点,或许就在这黑山部落,在这看似平凡的气血肉身之道中。”
一场截然不同的修行之路,在这陌生的苍茫山脉,悄然开启。神帝的凡尘淬心,正式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