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候诊区传来一阵骚动。推搡声、急切的交谈声打破了诊室里的宁静。郭宏伟眉头微皱,手中的动作却未停,直到将最后一根银针稳稳地扎入穴位,才缓缓抬起头。
只见三个人影急匆匆地穿过走廊,走在中间的老者拄着一根金丝檀木拐杖,杖头雕刻着精美的祥云纹路,深褐色的西装熨烫得笔挺,却掩不住他佝偻的脊背和苍白的面色。老者每走一步,都要重重地将拐杖杵在地上,仿佛那是他支撑身体的唯一依靠。两侧年轻男女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左边的女子染着栗色卷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连衣裙,精致的妆容下难掩焦急之色;右边的男子穿着休闲西装,眼神中满是担忧。
“郭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父亲!” 女子急得眼眶发红,中文里混着生硬的腔调,声音带着哭腔,“新加坡、马来西亚的名医都看过了,核磁共振显示脊椎第七节……”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用恳求的目光望着郭宏伟。
“阿柔。” 老者抬手止住女儿,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他努力挺直脊背,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郭先生,老朽陈崇礼,祖籍福建晋江。五十年前在槟城听过令尊讲《黄帝内经》,当时您才不过垂髫之年,竟能指出‘气海’在现代解剖学中的对应位置。” 说到这里,他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在拐杖上敲出闷响,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如今旧疾复发,西医说要换人工椎间盘,我这条老命,只能托付给郭家的金针了。”
郭宏伟将银针收入牛皮针囊,指尖不经意摩挲过爷爷留下的铜胎掐丝珐琅针盒。那针盒上的缠枝莲纹历经岁月,却依然清晰精美,仿佛在诉说着郭家几代人的医道传承。诊室里弥漫的沉香混着陈皮香突然变得浓稠,记忆里爷爷伏案抄方的背影与眼前老者的期许重叠。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怀念,随即又恢复了医者的沉稳。
“陈老,先让我看看舌象。” 郭宏伟拉开诊帘,阳光斜斜照在陈崇礼泛紫的舌面上。他凑近仔细观察,眉头渐渐拧紧,“这是气滞血瘀之症,西医的刀只能治标,中医的针却能治本。”
阿柔攥着病历本的手指关节发白,声音颤抖着:“可是脊椎手术风险……”
“我给陈老施‘周天针法’。” 郭宏伟展开特制的银质梅花针,针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以百会为始,命门为终,打通督脉阳气。不过 ——” 他目光扫过父女紧张的神情,语气放缓,“需要陈老配合七日疗程,每日辰时、酉时各施针一次。而且治疗期间,饮食、作息都要严格遵循我的要求,半点马虎不得。”
陈崇礼突然挺直佝偻的脊背,用闽南语颤声道:“就像当年你爷爷教我的,‘医道至简,惟精诚尔’。”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握住郭宏伟的腕子,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小郭大夫,这双手要接住的,不只是我这条老骨头。南洋的华人盼着中医能在那里生根发芽,你可千万不能让我们失望啊。”
郭宏伟感受到老人手中的力量,心中涌起一股使命感。他郑重地点点头:“陈老放心,我定当全力以赴。”
阿柔在一旁看着,眼中的担忧渐渐被一丝希望取代。她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郭宏伟:“郭大夫,这是父亲在国外的所有检查报告和治疗记录,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一定配合。”
郭宏伟接过资料,仔细翻阅起来。泛黄的纸页间,密密麻麻记录着陈崇礼这些年求医问药的经历。他的目光在一些关键数据上停留,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窗外的蝉鸣声依旧喧嚣,诊室里却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晨光透过诊室的竹帘,在陈崇礼裸露的脊背洒下斑驳光影。郭宏伟手持七星针,站在床边,目光如炬地盯着陈崇礼后颈处的大椎穴。针尖悬在大椎穴上方三寸处,迟迟未落。昨夜他在书房的古籍堆里翻找了整整一夜,终于在爷爷遗留的手记中发现了关键线索:“南洋湿热之地,风邪入髓,当佐以南洋独有的南洋参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