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苦的工作总是离不开自己。
郭宏伟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在海拔三千六百米的地方拐一个如此陡峭的弯。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坑洼的碎石路时,他死死攥着车门把手,胃里的酸水跟着车身的颠簸翻涌。车窗外,连绵的雪山像被造物主撒下的碎钻,在七月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可他此刻没心思欣赏 —— 后座上,随行的志愿者小姑娘李娜已经吐得脸色惨白。
“坚持一下,前面就是达古村了。” 开车的藏族向导扎西回头喊了一声,他的汉语带着浓重的藏腔,“村里的格桑医生是我们这最好的藏医,让他看看准没事。”郭宏伟点点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作为被称为神医的郭宏伟,由于多年来治疗过无数的疑难杂症,早已在中医界声名远扬。由于他在大街上偶然遇到一名患病的藏族乡亲,以其高超的针灸和推拿,为其治好了突发的心梗疾病,使其感激不尽,而且该患者正是藏族医生格桑。格桑医生就是来邀请内地中医云支援藏族的医疗队。
郭宏伟得知情况后,便主动申请加入援藏医疗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医术足以应对高原上的常见病,却没料到高原反应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车子刚驶入达古村,就被一群焦急的藏民围住了。
“扎西!扎西!快让格桑医生来!” 一个穿着藏袍的中年男人拍着车门,脸上满是慌张,“我阿妈突然喘不上气了!”。
扎西脸色一变,立刻熄了火:“宏伟医生,你先带这姑娘去找格桑,我去看看情况!”
郭宏伟强压下身体的不适,扶着脸色苍白的李娜下了车。达古村坐落在山坳里,错落有致的藏式民居用石头垒砌而成,屋顶的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酥油茶和青稞的混合香气。顺着扎西指的方向,他们找到了村子东头那座挂着 “达古村卫生室” 木牌的院落。
院子里,一个穿着藏青色传统藏装的年轻人正蹲在地上晾晒草药,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这是个典型的藏族汉子,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皮肤是被高原紫外线晒出的健康黝黑,看到郭宏伟他们,他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你们是来援藏的医生吧?我是格桑。”
“你好,我叫郭宏伟,这是我的同事李娜。” 郭宏伟伸出手,和格桑用力握了握,“我们刚到,李娜有点高原反应,想麻烦你……”
“快进屋坐。” 格桑不等他说完,就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屋里有酥油茶,喝一点能缓解高原反应。”
卫生室不大,一间诊室,一间药房,还有一间简单的治疗室。诊室的墙上,一边挂着藏医的人体脉络图,一边贴着中医的针灸穴位图,角落里还放着一台捐赠的心电图机。格桑给李娜倒了碗酥油茶,又拿出听诊器仔细听了听她的心肺,随后从药柜里取出一小包褐色的粉末:“这是用红景天和藏红花磨的药粉,冲水喝,一天三次,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李娜喝了口酥油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胸口的憋闷感果然缓解了不少,她感激地说:“谢谢你,格桑医生。”
格桑摆摆手,目光落在郭宏伟身上:“郭医生是做什么科目的?”
“中医。” 郭宏伟答道,目光却被药房里那些陌生的草药吸引了,“这些都是藏药吗?”
“对,大部分是我上山采的。” 格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比如这个,叫‘独一味’,治跌打损伤特别有效;还有这个‘雪莲花’,能温肾壮阳、调经止血。”
郭宏伟饶有兴致地听着,作为中医世家出身的医生,他对传统医学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他指着一味看起来像根茎的药材问:“这个是什么?我看着有点像中药里的黄芪,但颜色更深。”
“这是‘藏黄芪’,比内地的黄芪药效更强,补气的效果特别好。” 格桑拿起那味药材递给郭宏伟,“我们藏医用药,讲究‘天人合一’,很多药材都要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海拔采摘,才能保证药效。”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藏医的 “三因学说” 聊到中医的 “阴阳五行”,从藏药的炮制方法聊到中药的配伍禁忌。郭宏伟惊讶地发现,藏医和中医虽然起源不同,但在很多理论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正聊着,扎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格桑,郭医生,不好了!刚才那个阿妈情况更严重了,已经昏迷了!”
宏伟和格桑对视一眼,立刻起身跟着扎西往外跑。病人家里挤满了人,老人躺在藏式土炕上,脸色青紫,呼吸微弱。郭宏伟立刻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脸色凝重起来:“是急性心衰,不用着急,我用针灸就可以能够治疗。”
格桑也蹲在炕边,用手指按压着老人的眉心和手腕处的穴位,同时对旁边的家属说:“快把我上次给你们的‘仁青芒觉’拿来!”
家属赶紧找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盒,格桑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撬开老人的嘴喂了进去。郭宏伟则迅速取出银针,在老人的相关穴位上快速施针,并同时输入灵气。两人分工合作,一个用中医的急救方法稳定病情,一个用藏医的疗法辅助治疗。
半个小时后,老人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郭宏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看向格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格桑医生,你刚才用的那药真有效。”
格桑笑了笑:“‘仁青芒觉’是藏药里的珍宝,能清热解毒、调和气血,对这种急症有辅助治疗的作用。不过主要还是靠你的急救措施。”
这时,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围在身边的人,虚弱地说:“谢谢…… 谢谢你们……”
老人的儿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郭宏伟和格桑的手,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还非要留他们吃晚饭。盛情难却,郭宏伟和李娜留了下来。晚饭很丰盛,有手抓羊肉、糌粑、酸奶,还有自家酿的青稞酒。
席间,格桑向郭宏伟说起了藏区的医疗现状:“我们这里地广人稀,很多村子离县城医院都要走好几个小时的路,遇到急病根本来不及送医。而且很多藏民因为语言不通,也不愿意去县城医院看病,更相信我们藏医。但藏医的传承越来越难了,年轻人都愿意去城里打工,不愿意学藏医,很多老藏医的手艺都要失传了。”
郭宏伟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着窗外夜色中闪烁的酥油灯,又看了看身边热情淳朴的藏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格桑,我想留下来,和你一起为这里的藏民治病。我可以教你中医的知识,你也可以教我藏医的技艺,我们中葳医结合,一定能帮到更多的人。”
“真的。” 郭宏伟重重地点了点头,“这里的人民需要医生,我愿意为他们做点什么。”
窗外的经幡在夜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在为这两个年轻人的约定送上祝福。郭宏伟知道,他的雪域行医之路,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