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宜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不顾手背上的针头猛地坐起身。
眼中光芒闪烁,宛如发现宝藏的幼龙。
“我们,”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协议提前结束,我现在能拿钱走人了?!”
裴靳臣咬紧牙关,又深呼吸,朝她温柔一笑:“不能。”
方才神采飞扬的幼龙顿时萎靡,无力地靠回床头,病恹恹地问:“那裴先生是什么意思?”
她手指一点一点扣着床单,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裴先生,我有点困了,晚安!”
“小兔。”他温和唤道:“听完我接下来的话,你会比刚才更兴奋。”
还有什么比拿钱走人更让她兴奋?
眼睫轻颤,她终是睁开了眼睛,难道是因为她属蛇,所以才会被裴先生拿捏住七寸…
“您请说。”
裴靳臣凝视着她的眼睛,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原来的离婚协议作废,没有隐婚,没有条条框框,我们做真夫妻。”
这个提议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她发现自己穿进书中的那个瞬间。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沈幼宜舔了舔干涩的唇,“为什么?”
裴靳臣接了杯温水递到她唇边。
“我知道沈家还不清债务,跟你协议结婚,一是不愿吃亏,二是应付爷爷催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希望你离婚后留在我视线所及之处。”
比起做真夫妻,这个理由反而让沈幼宜更能接受,“你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裴靳臣目光深沉:“因为我不能接受裴太太是除你以外的人,更不能接受你的丈夫不是我。”
“你这是占有欲作祟!”沈幼宜绷紧白皙的小脸,“虽然你有权有势,但这场婚姻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我知道。”他低声应道,随即起身,“介意我去阳台吸根烟吗?”
沈幼宜抿唇:“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抽烟的男人,也不会找有烟瘾的丈夫。”
裴靳臣毫不犹豫地将烟盒与打火机扔进垃圾桶,重新坐回床边。
“以后不抽了,裴太太可以监督我。”
沈幼宜淡淡然点头,暗地里紧紧攥着洁白的床单。
上次问他会不会戒烟,他说偶尔抽几根无伤大雅,不会为谁改变习惯。
主体性很强的一位男士,以自我感受为先,标准的上位者一枚。
那个时候他有原则,给出那样的回应,沈幼宜完全可以理解。
现在他说要戒烟,仿佛放弃了原则,一言一行都让她捉摸不透。
他究竟想干什么?
她心里发慌。
很多虐文里的女性角色,把害怕当成心动,但沈幼宜清楚的知道,她怕裴靳臣。
“裴先生,我们不……”
“这样,”他轻声打断,笑意谦谦地说:“我给你时间考虑,国庆后再给我答案。”
对上他温柔却深不见底的眼眸,沈幼宜怂怂地点头。
她忽然明白叶澜为何如此惧怕这位小舅舅。
令人畏惧的不是他当下所作所为,而是他完全有能力为所欲为。
就像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欲坠不坠时才最危险。
裴靳臣自然地揽过她的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从容愉悦,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输完两瓶补液后,护士前来拔针。
随后裴靳臣脱下西装外套,他今天没有佩戴袖箍,于是将白衬衫袖口挽起一截,从浴室端来一盆温水,仔细为她擦拭手脚。
沈幼宜恍恍惚惚。
她现在好像吃断头饭的犯人。
不可思议的待遇。
“裴先生,我在水陆缸里刻了你的名字,你都找到了吗?”
“抱歉小兔,我只找到了‘靳’和‘臣’,目前还没有找出‘裴’这个字。”
他的回答坦诚认真,应该没有被人穿。
沈幼宜蛄蛹进被窝,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眼周的肌肤显得又薄又嫩,惹人怜爱。
“‘裴’字没有刻在石头和木头上,你需要站远一点才能找出来。”
裴靳臣稍加思索,朝她微笑:“那我大概知道‘裴’字在哪儿了。”
沈幼宜:“你现在要回家找吗,你也该回家休息了,晚安!”
她伸出没有扎过针的小手,朝他挥了挥。
“我今晚住在这里。”衣冠楚楚的裴先生开始解领带,“你身边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
就知道会这样。
以前当假夫妻时,他就住在病房照顾她。现在他想做真夫妻了,钻她被窝更是理直气壮。
她困得厉害,思绪却纷乱如麻。
等裴靳臣洗漱完毕躺上床,沈幼宜还没睡。
“裴先生,我觉得——”
“小兔,你可以换一个称呼。”
“先生,我觉得——”
“听起来像在叫大学教授,再换一个。”
“你想让我叫什么?”
“老公。”
沈幼宜突然支棱起脑袋,想看清他的表情,但已经关了灯,她视力又不好,借着月光更是模糊。
“我还是更喜欢喊您裴先生!”她咬牙。
“也好。”裴靳臣没有强求她换称呼,又温柔地喊了声“老婆”。
沈幼宜脑瓜子嗡嗡的,脸颊烫烫的,被他打岔,她已经忘了要说什么。
一夜噩梦。
醒来,沈幼宜出了一身汗。
她刚想下床洗澡,裴靳臣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醒了?”
“嗯。”
“先吃早餐。”
“我想先洗澡。”
裴靳臣打开食盒,一碟晶莹虾饺,一笼白胖肉包……
沈幼宜顿时挪不动腿了。
男人笑眯眯:“吃了饭再洗澡,免得小兔体力不支,晕倒在浴室。”
“裴先生说得有道理。”
等她吃饱喝足,护士就拿着输液袋走了进来。
裴靳臣:“老婆,输完液我们回家再洗澡。”
沈幼宜想要反驳,但被他一声“老婆”给吓得,心中争取洗澡自由的小火苗‘噗噗’灭了。
不是……
他……
唉。
还是更喜欢他说那句“除了物质,我给不了你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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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心庄园,是午饭点。
一下车,她就直奔厨房,找到方大厨,清脆的声音活力十足:“方师傅,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中午我要吃全肉宴!”
方大厨眉开眼笑:“没问题!”
先生喜欢吃牛排,多半时候亲自下厨,方大厨觉得自己要被辞退了。
幸好太太回来了!
裴靳臣缓步走进客厅,手里拎着她没吃完的水果,一束叶澜早晨送过来的花,以及她的水壶。
“医生建议她这几日吃清淡的。”他跟方师傅商量菜单,顺便安抚饿急眼的小兔。
她就是因为不忌口才进了医院,是没有大碍,但他不会再让她受这样的罪。
不单单是为了她。
看着她生病时脆弱无神的模样,他也心焦的厉害,恨不得替她受了。
就是说,恨不得替孩子生病的,不只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