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的那通视频电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林砚书看似平静的生活。表面的温馨之下,暗流愈发汹涌。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再坐以待毙。
她开始更谨慎地行动。与苏晴的联系完全转移到那个旧邮箱,使用约定好的暗语,内容简洁,阅后即删。她以“清理旧物”为由,翻出了高中时用过的、早已停机的旧手机,充满电,藏在自己房间一个隐秘的角落,作为最终的应急通讯工具。她甚至开始有意识地“正常化”自己的行为——在家人面前,她会偶尔提起“沈策”,用抱怨又带着点甜蜜的口吻说他工作忙、联系变少,塑造一种“恋情进入平淡期”的假象。她需要让所有人,包括可能通过某种方式窥探她生活的沈策,都相信她已安于现状,逐渐淡忘那段不愉快。
然而,沈策的“关心”并未因她的表演而减少,反而变得更加密集和具有压迫感。信息变得频繁,内容从开始的嘘寒问暖,渐渐掺杂了不易察觉的试探:
【在干嘛?发张照片看看,想你了。】(要求实时定位和状态确认)
【今天和谁出去了?朋友(指苏晴)没来找你玩吗?】(持续关注她与苏晴的接触)
【突然很想听你的声音,方便通话吗?】(突如其来的“查岗”)
林砚书每次回复都小心翼翼,拖延时间,编造合理的理由,照片尽量发一些看起来像随手拍的家居或窗外景色,避免暴露具体位置和他人。通话时,她强迫自己语气轻快,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敷衍,抱怨家里网络不好,或者弟弟在旁边吵闹。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即使在家人的环绕下,她也无法真正放松。母亲苏晴看向她的眼神里,担忧日益加深。有几次,林砚书在深夜去厨房倒水,看到父母卧室门缝下还透出灯光,以及他们压得极低的、模糊的交谈声。她知道,父母绝非毫无察觉,他们只是在用他们的方式,沉默地守护着她,等待她主动开口。
这种无声的关怀让她既温暖又愧疚,也更加坚定了她必须尽快解决此事的决心。
转机,在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悄然来临。
林砚书在帮父亲整理书房旧书时,无意中碰落了一个厚重的文件夹。散落一地的,除了些旧报纸剪报和父亲的手稿,还有几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页角已经泛黄的档案材料。她本欲原样收好,目光却猛地被其中一份材料封面上的几个字钉住了——《关于沈卫东同志相关情况的内部说明(附件)》。
沈卫东!沈策的父亲!
她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手心里瞬间沁出冷汗。她迅速看了一眼书房门口,确认无人后,强作镇定地蹲下身,手指微颤地翻开了那份附件。
材料的内容并不长,主要是关于沈卫东多年前因一次工作失误(涉及一批进口葡萄苗木的检疫疏漏)受到处分的情况说明。但让林砚书瞳孔骤缩的,是材料最后附上的一份简易的心理评估摘要,提及沈卫东在事后一段时间存在“情绪易激惹、偏执倾向”等情况,建议“避免重大压力刺激及长期单独负责重要项目”。
“情绪易激惹、偏执倾向”……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林砚书的脑海。沈策那些失控的暴怒、毫无道理的嫉妒、可怕的占有欲……难道……
一个大胆而惊人的猜测在她心中形成:沈策的精神状态问题,可能并非偶然,而是有其家族渊源?那份“月光”药物,是否也与此有关?
这个发现让她不寒而栗,但也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微弱的光。如果沈策的精神问题有迹可循,甚至可能与家族遗传或环境影响有关,那么他的某些行为或许就能找到解释,而更重要的是——这可能会成为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她不敢将材料带走,迅速用手机拍下了关键几页,然后将所有东西小心翼翼地恢复原状,确保看不出任何翻动痕迹。做完这一切,她靠在书架上,感觉双腿发软,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
这个意外发现,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了千层浪。它没有提供直接的解决方案,却指出了一个可能的方向。沈策的软肋,或许不仅仅在于他个人,更可能隐藏在他的家族背景之中。
当天晚上,林砚书以“想了解不同地区农业发展”为借口,状似无意地向父亲问起:“爸,您以前接触过搞葡萄种植的吗?比如……西北那边好像挺多的?”
林华国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闻言抬起头,看了女儿一眼,目光深邃,似乎洞察了什么,但并未点破,只是平淡地回答:“接触过一些。那个行业,看着风光,其实不容易。品种、气候、市场,风险都不小。特别是些想走高端路线的,压力更大。”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有时候,压力太大,人就容易走极端,钻牛角尖。”
父亲的话像是一种无声的印证和提醒。林砚书的心沉了沉,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她回到房间,反锁上门,看着手机里拍下的模糊照片,思绪纷乱。下一步该怎么办?直接去调查沈策的父亲?这太危险,也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将这个消息告诉苏晴或者父母?在没有确凿证据前,只会让他们更担心,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就在她踌躇不定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沈策发来的信息,时间已是深夜:
【砚书,睡了吗?我刚应酬完,喝多了,头很疼。特别想你。最近总觉得你离我好远,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信息的语气带着罕见的脆弱和试探。林砚书盯着屏幕,指尖冰凉。她知道,这看似示弱的信息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偏执和试探。她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沈策正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等待她的回应,分析她字里行间的每一丝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她不仅需要自保,更需要主动出击。而突破口,或许就在那份泛黄的档案暗示的、关于沈策家族的秘密,以及那份神秘的“月光”药物之上。
这场无声的硝烟,已经弥漫到了更深的层面。她需要更谨慎、更智慧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