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林华国那场深夜长谈,为林砚书筑起了一道心理防线。她开始按照父亲的部署,外松内紧地生活。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常态,甚至在与沈策的通话中,刻意流露出对归队后工作的隐约担忧,以及对家庭温暖的依恋,巧妙地营造“安于现状”和“对未来迷茫”的假象。
沈策那边的反应,起初似乎是一种焦灼的平静。他抱怨新单位的繁忙和压力,倾诉请假的困难,语气中那种偏执的紧迫感被一种现实的无力感暂时压抑。
“这边简直脱不开身,”他声音带着疲惫的烦躁,“好几个项目压着,领导盯得死,请假报告递上去就被打回来。真想马上见到你,但现在看来,短期内是没办法过去了。”
林砚书握着电话,温言安慰,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父亲说过,沈策这种人,目标受阻时,不会轻易放弃,只会更偏执地寻找其他路径。
果然,平静在一周后被打破。沈策的通话频率明显增加,语气中的疲惫渐渐被一种越来越难以掩饰的焦躁所取代。他开始频繁地描绘他所在城市的美好前景,刻意渲染他新岗位的“重要性和便利”,话里话外开始透露出新的意图。
“砚书,你看,我这边虽然忙,但发展平台确实好,机会也多。”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诱惑,“你那边的工作,反正也快结束了,休假期也差不多了吧?老是待在家里也闷。要不……你过来我这里待一段时间?就当散散心,也正好看看我这边的情况。”
林砚书的心猛地一沉。他终于还是把话挑明了!他想让她过去!
“过去?”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是单纯的意外和犹豫,“我这边……我爸妈还想让我多陪陪他们呢。而且,我刚回来没多久,也挺累的,想再休息休息。”
“休息在哪里不是休息?”沈策的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在我这里,我还能好好照顾你。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再说,”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上了一种混合着诱惑与压力的意味,“我们总是这样分开也不是办法。你过来,我们正好可以多相处,也让你实际看看我这边的情况,为以后……做打算。”
“以后”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可是……”林砚书还想找理由推脱。
“别可是了,砚书。”沈策打断她,语气陡然变得有些强硬,甚至带着一丝委屈和不满,“我在这里这么拼,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难道就不想我吗?不想早点结束这种分开的日子?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很辛苦,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主动过来陪陪我吗?”
他开始打感情牌,试图用“我们的将来”和“他的辛苦”来绑架她。
这次通话在不甚愉快的气氛中结束。随后的几天,沈策的攻势升级。他不再仅仅是劝说,而是开始施加压力。
信息变得密集:
【机票我已经帮你看好了,后天的航班时间不错,要不我先帮你订上?】
【住处你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肯定比你住家里舒服。】
【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来?是不是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不能为我牺牲一点点吗?】
通话时,他的语气也越发急躁:
“林砚书,你到底在犹豫什么?难道我还会害你吗?”
“你是不是听了你家里人的什么话,对我有想法了?”
“我告诉你,你必须过来!我们之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甚至开始间接施压:
“哦,对了,听说叔叔(指林华国)以前的一个老部下,好像最近也遇到点麻烦?具体我不太清楚,就是偶然听人提起。” 话语中的暗示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让林砚书几乎窒息。她一次次找借口拖延,身体不适、父母不舍、需要处理事情,但沈策的耐心显然在迅速耗尽。
她将情况立刻告知了父亲。书房里,林华国听完女儿的叙述,眼神冰冷。
“他这是黔驴技穷了。”林华国冷静地分析,“自己过不来,就逼你过去。这说明两点:第一,他那边确实被重要事务或规定绊住,无法离开。第二,他对失控的焦虑已经达到了顶点,必须将你置于他的直接控制之下才能安心。他提到的所谓‘老部下麻烦’,更是一种拙劣的威胁试探,想看看我们的反应。”
“爸,我绝对不能去!”林砚书语气坚决,带着后怕。
“当然不能去。”林华国斩钉截铁,“那等于羊入虎口。但是,一味强硬拒绝,会彻底激怒他,可能导致他采取更极端的行动。我们需要策略。”
林华国沉吟片刻,目光锐利:“他将矛盾从‘他来不了’转向‘你不想去’,这是他的诡计,也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进行‘有条件’的拉锯战。”
“有条件?”林砚书不解。
“嗯。”林华国点头,“首先,你要在态度上表现出‘愿意为关系努力’,但行动上必须设置他短期内无法满足的‘合理条件’。比如,你可以表示,过去可以,但必须是在你正式结束休假、完成工作交接之后,并且需要他那边提供稳定的、长期的安置方案(比如工作调动可能性),而不是短暂的停留。同时,要求他必须先处理好自己家庭(沈卫东葡萄园)的‘麻烦’,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把这些条件提得合情合理,但标准定得高,让他短期内根本无法实现。”
“其次,在他每次施压时,不要直接对抗,而是转而表达你对自身工作和发展的担忧,对突然改变环境的不安,以及……对之前某些经历(可模糊指代强迫和药物)的恐惧残留,强调你需要更多时间和安全感来修复和建立信任。将‘不去’的原因,归结于客观现实和情感修复的需要,而不是主观上的拒绝。”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华国语气凝重,“我们必须加快我们这边的步伐。他越是焦躁,越容易露出破绽。我会动用所有可靠资源,深挖沈卫东葡萄园的问题,尤其是与‘月光’可能存在的关联。只要找到确凿证据,我们就能变被动为主动!”
父亲清晰的思路和坚定的态度,像定海神针,稳住了林砚书慌乱的心。她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拒绝,而是一场需要智慧和勇气的博弈。
就在这时,林砚书的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依然是“沈策”。他的信息带着最后通牒的味道:
【砚书,我不想再等了。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间。如果你不来,我就想办法过去!无论用什么方法!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压力,达到了顶点。
林砚书看着父亲,林华国对她微微点头,眼神冷静而充满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开始按照父亲的策略,编写回复。每一个字都需斟酌,既要安抚,又要拖延,还要埋下伏笔。
这场无声的较量,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风暴并未离去,只是改变了风向,更加凶险,也更加考验双方的意志与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