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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通话界面右下角的数字,在寂静的深夜里悄然完成了一次轻盈的跳跃——02:59的荧光绿定格成03:00的冷白,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西北与西南之间横跨千里的黑暗。屏幕两端,沈策和林砚书的眼底都浮着一层淡淡的青影,那是熬夜留下的痕迹,疲惫却掩不住眸中灼亮的光,像两颗被思念点燃的星,隔着万水千山遥遥相对。

“就这么定了?”沈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因长时间不间断的交谈而带着几分沙哑的磁性,却依旧清晰有力。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某家航空公司的预订页面正停留在支付确认环节,“确认支付”四个蓝色大字泛着冷冽的光,光标在按钮边缘微微闪烁,像悬在心头的鼓点,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神经。

“嗯。”林砚书的声音轻得像高原上掠过草甸的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抬眼望着屏幕里沈策背后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那是西北黎明前最沉的墨色,连远处戈壁滩上的风都仿佛凝固了,而她自己这边,哨所的窗棂已被天际线漏出的微光染出一抹极淡的金红,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指尖在冰冷的触控板上停顿了一瞬,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按下了鼠标左键,仿佛按下了一个跨越千里的约定,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与满心满眼的期盼。

电子机票行程单几乎是瞬间弹出在屏幕中央,敦煌起飞,经停省会城市西安,最终直飞她所在省份的核心城市乌斯。紧接着,乌斯机场航站楼隔壁连锁酒店的预订确认函也同步生成,订单详情里清晰地标注着“含双早”“免费接送机”“24小时热水”的字样。“酒店订在航站楼b区隔壁,走连廊五分钟就能到,不用淋雨晒太阳,”林砚书说着,熟练地将两张截图通过微信转发给沈策,嘴角弯起的弧度里藏着细碎的温柔,“你下飞机之后直接刷身份证办理入住,好好洗个热水澡休息一晚,转天不用赶早,我给你订了上午十点飞乌斯的航班,落地后我去机场接你,不用慌着赶路。”

这个决定看似冲动,实则在无数个思念蔓延的夜晚反复酝酿、推敲。自从上次在黄土高原的窑洞里视频通话后,两人之间的牵挂便像疯长的藤蔓,缠绕着彼此的生活。沈策总会在训练间隙发来消息,细数着自己计划如何请假、如何转车,从敦煌坐长途大巴颠簸六个小时到兰州,再搭乘红眼航班经停西安,最后直飞乌斯,言语间满是奔赴的雀跃。而林砚书每次听着他描述沿途的艰辛——三十几个小时的辗转、不确定的中转衔接、高原与平原交替可能引发的不适,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疼。

她知道沈策的性格,认定的事情就会全力以赴,可她不想让他独自承受这一路的奔波。乌斯地处高原边缘,气候多变,从机场到她所在的边陲哨所还要再转乘至少12小时的大巴,她太清楚这段路程的不易。她要参与其中,哪怕只是提前为他订好衔接顺畅的机票和便捷的酒店,安顿一夜的疲惫,也是她能给予的最妥帖的关怀。

沈策盯着手机微信里弹出的两张截图,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敦煌到乌斯的往返机票,加上乌斯机场酒店的费用,叠加在一起是一笔不算小数目的开销,对于每月津贴固定,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他张了张嘴,想说“该我来订”“太破费了”,可话到嘴边,却被喉间的哽咽堵住,最终化作一声深长的叹息,裹挟着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滚烫的感动,缓缓落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砚书……让你费心了。”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望着屏幕里的人,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无比真挚,“我好爱你,宝贝。”

“太见外了。”林砚书笑着打断他,眼底的光柔得能化开高原上终年不化的冰雪,“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你我?等你到了乌斯,请我吃顿地道的藏式美食就行,要加双倍的牦牛肉和羊蹄筋,再配一碗甜茶。”她故意说得轻松,想冲淡这份刻意的“客气”,又怕他还惦记着钱的事,补充道,“这就算是我提前预支的见面礼,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多陪我待几天,带我去逛乌斯的转经道,看看城外的草原。”

沈策看着屏幕里她笑盈盈的脸,眼眶微微发热。他知道林砚书的脾气,看似温柔,实则执拗,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他想象着乌斯的模样——蓝天白云下的经幡、草原上成群的牛羊、藏式民居屋顶的金顶,还有她描述过的、带着酥油香气的甜茶,心里的期待愈发浓烈。他不再坚持,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好,听你的。等我到了,带你去吃乌斯最好吃的藏式火锅,再去买你说过的那家手工酸奶,加满满的糖。”

屏幕里,林砚书的眼睛亮得更厉害了,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尖划过屏幕仿佛想触碰他的脸颊:“那我可要把肚子留着,等你带我吃遍乌斯。”窗外的天光又亮了几分,哨所的起床号隐约传来,她不舍地皱了皱眉,“我该准备起床集合了,你也赶紧睡,路上注意安全,到西安转机记得给我报平安。”

“好,你也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沈策看着她匆忙起身整理常服的样子,心里满是牵挂。

通话挂断,沈策却毫无睡意。他点开林砚书发来的机票订单,反复确认着行程细节,指尖划过“乌斯”两个字,仿佛已经触碰到了那里的阳光与风。他起身走到窗边,敦煌的夜空依旧深邃,远处的戈壁滩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而千里之外的乌斯,此刻应该已经迎来了黎明的曙光。他知道,一场跨越山河的奔赴,即将启程,而这份双向的牵挂,会让所有的奔波都变得值得。

千里之外的敦煌,沈策同样心潮难平。挂了电话后,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生怕吵醒熟睡的父母。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他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旁,拿起搭在上面的外套,又悄悄走进书房,打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木盒是他特意托战友从老家带的酸枣木手工制作的,表面刻着简单的云纹,带着淡淡的木质清香。他打开木盒,将给林砚书准备的礼物一一安放:一条素净的桑蚕丝巾,底色是淡淡的月白色,边缘绣着几株细碎的兰草,那是他记得林砚书提过喜欢的款式,特意托在苏州的同学帮忙定制的;一枚小巧的纯银小印章,上面刻着她名字的缩写“LYS”,边角被工匠打磨得圆润光滑,不会硌手,是他在省城出差时,跑了三家文房四宝店才找到的手艺好的师傅定做的;还有一本林砚书寻觅了许久的绝版诗集,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版的《边疆诗抄》,他通过旧书网站找了半个多月,才从一位退休老教师手里淘到,封面已经有些泛黄,他特意找了一家古籍修复店,给书包上了一层素雅的棉麻书皮,还在扉页上轻轻写下了一句“愿山河无恙,故人常在”。

将木盒小心翼翼地放进行李箱的内侧,沈策又开始收拾衣物。他选了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那是林砚书说过适合户外穿的;带了两件干净的衬衫,方便见面时穿;还有一条她送的灰色围巾,上次视频时她还问起过,说天冷了记得戴上。收拾完行李,天边已经透出熹微的晨光,东方的天际线被染成了一片橘红,像打翻了的颜料盘。

他定好五点半的闹钟,将手机放在床头,然后躺回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和林砚书的通话,想象着见面时的场景,心里既充满了期待,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见面,他怕自己表现得不好,怕让她失望。

辗转反侧了将近一个小时,沈策才勉强闭上眼睛。可仿佛只是转瞬之间,床头的闹钟便尖锐地划破了黎明的宁静,五点半的铃声像一道命令,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一跃而起,没有丝毫的犹豫,快速穿上衣服,拿起洗漱用品走进卫生间。用冰水泼在脸上的瞬间,冰凉的触感驱散了残留的睡意,也让他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风尘仆仆却眼神坚定的脸,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沈策,加油,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客厅里已经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沈策走出卫生间时,看到母亲周玉梅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围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醒了?我猜你也睡不着,”周玉梅说着,转身走进厨房,“灶上的砂锅炖着鸡汤,给你煮了一碗荷包蛋面,快过来吃。”

沈策走进厨房,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灶上的砂锅里,鸡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乳白色的汤汁翻滚着,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母亲已经把面条盛好了,放在餐桌上,一碗滚烫的荷包蛋面,面条是自家擀的手工面,筋道爽滑,上面卧着两个糖心蛋,蛋白晶莹剔透,裹着溏心蛋黄,旁边还撒了几根翠绿的葱花,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路上小心,到了给家里报个平安。”周玉梅坐在对面,看着他拿起筷子,眼里满是关切,却没有多问什么。她知道儿子的工作性质,也知道他这次远行是为了什么,作为母亲,她能做的,就是为他准备好行囊,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沈策一边吃着面,一边点头:“妈,你放心吧,我到了就给你和爸发消息。”面条的温度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暖烘烘的,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他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一碗面连同汤汁都喝了个精光。

周玉梅站起身,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走到他面前:“这里面是我给你烤的囊,你路上饿了就垫垫,也给她带点,尝尝家里的味道。”他打开帆布包,里面整齐地放着六个烤馍,都是刚出炉不久的,还带着灶火的温度,外皮金黄酥脆,里面松软可口。“还有这个,”周玉梅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布包,塞进他手里,“里面是你外婆给的平安符,上次你去外婆家,她特意让我给你带上,说能保平安。”

沈策握紧手里的红布包,布料粗糙却温暖,里面的平安符硬硬的,带着外婆手心的温度。他眼眶微微发热,用力点了点头:“妈,我知道了,我一定带着。”

清晨六点,天色依旧笼罩在一片墨黑之中,敦煌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脸颊,带着戈壁滩特有的干燥与凛冽。沈策裹紧身上的冲锋衣,将帆布包斜挎在肩上,行李箱的拉杆被他握得紧紧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告别了父母,走出家门,院子里的葡萄架上还挂着未融化的冰棱,在微弱的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村口的长途汽车站已经有了零星的人影,大多是和他一样赶早班车的人。沈策找到前往省城兰州的大巴车,司机正忙着检查车况,车厢里的暖气已经开了,混杂着烟草味、泡面味与淡淡的汗味,构成一种独特的、属于长途旅行的气息。他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行李箱放在座位底下,帆布包放在腿上,然后靠窗坐好,将车窗推开一道细缝,让外面清冷的空气透进来,驱散车厢里浑浊的气味。

六点半,大巴车准时出发,车轮碾过结了薄冰的路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一首单调的催眠曲。沈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熟悉的戈壁滩在朦胧的曙光中逐渐显露出轮廓——远处的沙丘连绵起伏,像沉睡的巨兽,近处的芨芨草在寒风中顽强地挺立着,带着干枯的黄色。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东方的天际线从橘红变成了金黄,最后化作一片耀眼的白,阳光洒在戈壁滩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大巴车在公路上疾驰,沿途很少有车辆和行人,只有偶尔出现的边防哨所,像一个个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片广袤的土地。沈策拿出手机,想给林砚书发一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出发了,却发现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屏幕上的信号格一会儿满格,一会儿又变成了“无服务”。他只好收起手机,闭上眼睛,试图休息一会儿,可脑海里却全是和林砚书见面的场景,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四个小时后,大巴车终于抵达了兰州。沈策拖着行李箱,背着帆布包,快步走出汽车站。兰州的空气比敦煌湿润了许多,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充满了都市的喧嚣与活力。他没有时间欣赏这座城市的风景,按照提前查好的路线,立刻赶往机场快线的始发站。机场快线每隔半小时发一班车,他赶到时,正好赶上一班即将发车的,顺利地找到了座位。

机场快线沿着黄河岸边行驶,沈策望着窗外奔腾的黄河水,浑浊的浪花翻滚着,向东流去。岸边的垂柳已经抽出了嫩芽,带着淡淡的绿色,给这座北方城市增添了几分生机。他拿出手机,这次信号很好,他给林砚书发了一条消息:“已经到兰州了,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一切顺利。”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林砚书的回复:“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机场记得先吃点东西,别饿着。”后面还跟着一个笑脸的表情,让沈策的心里暖暖的。

下午一点半,沈策终于抵达了兰州中川国际机场。机场大厅里人声鼎沸,来自五湖四海的旅客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他先去自助值机机上打印了登机牌,然后排队托运行李。安检口的队伍很长,他耐心地排队等候,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经过繁琐的安检流程,沈策终于进入了候机厅。他找了一个靠近登机口的座位坐下,拿出母亲给的烤馍,就着矿泉水吃了起来。烤馍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引来旁边几位旅客的侧目,他却毫不在意,吃得津津有味。这是母亲的味道,是家的味道,带着这份味道,他觉得无论走多远,都有了底气。

下午三点,广播里传来了登机的通知。沈策收拾好东西,跟着人流走向登机口。登上飞机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充满了激动——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去见林砚书,跨越千里的奔赴,即将拉开序幕。他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坐下,系好安全带,看着窗外的停机坪。随着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机身开始缓缓移动,最终在跑道上加速,猛地冲上云霄。

飞机穿过云层的瞬间,沈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窗外的景色瞬间变得壮观起来,脚下是厚厚的云层,像一片白色的海洋,延伸到天际线的尽头。阳光洒在云层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洁白无瑕。他拿出手机,打开飞行模式,拍下了窗外的云海,想等落地后发给林砚书看。

飞行途中,空姐推着餐车过来,给每位乘客分发了饮料和餐食。沈策选了一杯咖啡,慢慢喝着,餐食是一份米饭套餐,味道中规中矩,但他还是吃得很干净。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变幻莫测的云海,想象着林砚书所在的乌斯是什么样子的——高原上澄澈的蓝天、触手可及的白云、随风飘动的经幡,还有带着酥油香气的空气,这让他对这座城市充满了向往。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当飞机即将抵达西安咸阳国际机场中转时,广播里突然传来了机长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各位乘客,非常抱歉地通知大家,由于西安地区出现强对流天气,飞机将无法按时降落,我们将在附近机场备降,具体降落时间待定,请大家耐心等待。”

机舱里瞬间响起了一阵骚动,乘客们纷纷议论起来,脸上都带着焦虑的神色。沈策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最担心的就是航班延误,这样一来,他第二天赶去乌斯的航班很可能会受到影响。他拿出手机,想给林砚书发个消息说明情况,却发现飞机还在飞行中,无法使用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飞机在云层中盘旋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得到了备降的许可。下午五点半,飞机降落在了附近的一座小型机场。机场的设施比较简陋,候机大厅里挤满了备降的乘客,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进一步的通知。

沈策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拿出手机,终于有了信号。他立刻给林砚书发了一条消息,详细说明了航班延误的情况,语气中带着几分沮丧:“砚书,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备降了,现在在一个小机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飞,可能会影响明天去乌斯的航班。”

消息发出去后,他心里有些忐忑,怕林砚书会担心。没想到,林砚书很快就回复了,语气很平静,带着安抚的意味:“别着急,安全第一。我已经查了明天去乌斯的航班,除了早班机,上午还有一班十点半的,要是赶不上早班机,就改签到这一班,我这边会随时关注你的行程。”

看到林砚书的消息,沈策心里的焦虑瞬间减轻了不少。他回复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砚书。”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机场的广播里时不时会传来航班动态的通知,但大多是延误的消息。沈策和其他乘客一样,只能在候机大厅里耐心等待,偶尔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他拿出那本绝版诗集,慢慢翻看着,诗里描写的边疆风光、战士情怀,让他想起了自己和林砚书在哨所的日子,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晚上八点半,广播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各位乘客,前往西安的航班现在可以登机了,请大家带好自己的行李,到指定登机口登机。”

候机大厅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乘客们纷纷拿起行李,快步走向登机口。沈策也跟着人流,心里充满了喜悦。经过刚才的波折,他更加珍惜这次见面的机会,也更加体会到跨越千里奔赴的不易。

飞机再次起飞,朝着西安的方向飞去。晚上九点半,飞机终于降落在了西安咸阳国际机场。沈策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出机舱,按照中转指示牌的指引,赶往中转候机厅。由于航班延误,他已经错过了原定的中转时间,只能在机场过夜,等待第二天的航班。

西安咸阳国际机场的中转候机厅里有很多临时休息的座椅,沈策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将行李箱放在身边,帆布包放在腿上。他拿出手机,给林砚书发了一条消息:“已经到西安了,航班延误了,只能在机场过夜,明天赶十点半去乌斯的航班。”

林砚书很快回复:“辛苦你了,在机场注意安全,快去休息吧,我明天早上给你发消息。”

林砚书订的贵宾室在机场中转层的僻静角落,推开磨砂玻璃门的瞬间,与候机大厅的喧嚣隔绝开来。暖黄的灯光漫过柔软的地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取代了公共区域的浑浊。沈策拖着行李箱轻步走入,靠窗的沙发区铺着浅灰色羊绒垫,旁边的茶几上摆着新鲜的水果与瓶装矿泉水,远处的吧台后还备着现磨咖啡与热茶。

他卸下背包与相机包,将装着礼物的木盒小心翼翼放在手边,然后陷进沙发里,紧绷的肩背终于放松下来。连续奔波十几个小时,骨头像散了架一般,可指尖触到柔软的面料时,疲惫便被这妥帖的暖意悄悄抚平。落地窗外,夜色中的机场跑道灯火通明,飞机起降的轰鸣声被厚重的玻璃削弱成遥远的嗡鸣,反倒添了几分安宁。

服务人员轻手轻脚送来一杯温热的柠檬蜂蜜水,笑着告知可以免费使用淋浴间与休息舱。沈策道谢后,先去淋浴间冲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满身风尘,也洗去了熬夜的困顿。换上干净的衬衫回到休息区时,他拆开母亲给的烤馍,就着蜂蜜水慢慢吃着,麦香混着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这是家的味道,而这里的静谧与舒适,又让他想起林砚书的细心。

他拿起手机,给林砚书发了条消息:“贵宾室很舒服,刚洗了澡,正吃着妈烤的馍,谢谢你的安排。”消息发出后,他靠在沙发上,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上林砚书的头像,眼前浮现出她笑盈盈的模样。贵宾室里人不多,偶尔有低低的交谈声,却不扰人。他闭上眼睛,没有了公共座椅的僵硬,也没有了嘈杂的人声,只有柔和的灯光与淡淡的香气包裹着自己,竟真的生出几分倦意。

朦胧间,他仿佛闻到了林砚书身上的气息,与这房间里的雪松香交织在一起。他想起她订机票时的坚定,想起她叮嘱“好好休息”时的温柔,心里暖烘烘的。这贵宾室的舒适,远不及她这份跨越千里的牵挂来得让人安心。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木盒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份沉甸甸的期盼,在这片刻的安宁里,缓缓坠入浅眠。梦里没有颠簸的车程,也没有延误的焦虑,只有乌斯的蓝天与林砚书递来的那杯甜茶,清润又温暖。

早上七点,机场餐厅的玻璃门刚推开一条缝,沈策就走了进去。暖黄的灯光驱散了凌晨的寒气,早餐档口飘来淡淡的粥香与面香,简单却实在。他点了一碗小米粥、一个牛肉包子和一个白煮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慢慢吃着。米粥熬得软糯,包子皮薄馅足,鸡蛋带着淡淡的卤香,虽然算不上丰盛,却精准地抚慰了空腹一夜的肠胃。几口热食下肚,连日奔波的疲惫消散了大半,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力气。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我已经起来了,吃过早餐了,一切都好,放心吧。”发送给林砚书后,他放下手机,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心里满是对乌斯的期待。没过多久,林砚书的消息就回了过来:“好,登机前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我等你来。”

没有“我去机场接你”的承诺,沈策心里虽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便被理解取代——他知道哨所任务繁杂,况且距离路途遥远。他收拾好情绪,回复了一句“好,落地联系你”,便起身离开餐厅,前往登机口等候。

上午九点半,沈策顺利登上了前往乌斯的航班。飞机起飞后,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始终追随着窗外的景色。随着飞机不断向南飞行,地面上的景致渐渐换了模样:西北的黄土高原沟壑纵横,褪去了厚重的土黄色,逐渐过渡到关中平原的绿意盎然,再到西南高原山地的层峦叠嶂。植被愈发茂盛,颜色从浅绿深绿,直至铺成一片浓墨重彩的绿毯,天空也愈发澄澈透亮,像一块被精心擦拭过的蓝宝石,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三个小时后,飞机缓缓降落在乌斯机场。不同于兰州、西安机场的人声鼎沸,乌斯机场透着一种高原特有的宁静与开阔。走出机舱的那一刻,一股清冽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裹挟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既没有西北戈壁风的粗粝,也没有南方空气的湿润黏腻。沈策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都仿佛被这纯净的空气涤荡了一遍,连日来的疲惫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出机场大厅。乌斯机场不大,却处处透着浓郁的地域特色:大厅的梁柱上装饰着彩色的经幡图案,随风轻轻飘动;墙角摆放着几盆长势旺盛的格桑花,花瓣艳而不俗;空气里隐约飘散着淡淡的酥油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人莫名心安。沈策的目光在出口处的人群中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林砚书果然没能来接他。

他没有多想,拿出手机给林砚书发了条消息:“已经到乌斯了,一切顺利,你先忙你的,我自己去酒店就行。”随后,他打开相机,拍下了机场大厅里飘扬的经幡与窗外的蓝天,配文:“跨越三千公里,终抵乌斯。风是清的,天是蓝的,等待也是值得的。”点击发送朋友圈后,他便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按照林砚书提前发来的定位,打车前往市区的酒店。

出租车刚驶离机场,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沈策点开一看,是以前部队的老战友张力发来的评论:“兄弟,你也在乌斯?我这几天刚好来探亲,就在附近的单位,晚上出来聚聚?”

看到消息,沈策又惊又喜。张力是当兵锻炼时的班长,后来又在同一个中队待了三年,两人脾气相投,关系一直很铁。退伍后张力回了老家,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他立刻回复:“真的?太巧了!我刚到,在去酒店的路上,晚上必须聚!”

两人很快互发了定位,约定晚上七点在市区一家藏式餐厅见面。沈策抵达酒店办理完入住,把行李箱放进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躺在床上休息。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洒在床头,暖洋洋的。他拿出那个用软布包裹的小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茉莉——花瓣依旧洁白饱满,散发着清幽的香气,这是他在西安机场转机时特意买的。当时花店老板说,这是刚从昆明空运来的新鲜茉莉,在高原上很难见到,要价一百多块钱。他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一路小心翼翼地护着,就想亲手送给林砚书。

傍晚六点半,沈策收拾妥当,打车前往约定的餐厅。刚走到餐厅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挥手——正是张力。几年不见,张力变化不大,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身边还站着一位温婉的女子,应该是他的妻子。

“老沈!可算见着你了!”张力快步走上前,一把抱住沈策,力道还是当年在部队时的模样,“好几年没见,你小子还是这么精神!”

“班长,好久不见!”沈策也用力回抱了他,心里满是重逢的喜悦,“这位是嫂子吧?嫂子好。”

“哎,你好你好。”张力的妻子笑着打招呼,性格十分爽朗,“我常听老张提起你,说你们在部队时最合拍了。”

三人边说边走进餐厅。这家藏式餐厅装修得很有特色,墙壁上挂着藏式唐卡,桌上摆着精致的酥油茶壶,空气中弥漫着牦牛肉与酥油的香气。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张力点了几道当地的特色菜:手抓牦牛肉、藏式火锅、酥油茶、糌粑,还有几样叫不上名字的野菜。

“来,兄弟,先喝一杯!”张力给沈策倒了满满一杯青稞酒,“这么多年没见,今天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沈策端起酒杯,与张力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大口。青稞酒的度数不高,入口醇香,带着淡淡的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暖烘烘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聊起了当年在部队的日子:一起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一起在深夜的哨位上谈心,一起执行任务时的紧张与默契……那些难忘的过往,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张力说起自己退伍后的生活,结婚生子,找了份安稳的工作,这次是趁着休假,带着妻子来看望在这里服役的表弟。沈策也说了自己的近况,以及这次来乌斯的目的。

“没想到你小子这么痴情,跨越三千公里来见女朋友,够浪漫啊!”张力笑着打趣道,“嫂子是这里的军人?真了不起!”

“嗯,她在这边单位的,任务挺重的。”沈策提起林砚书,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笑意,“这次过来,就是想好好陪陪她。”

张力的妻子笑着说:“看得出来你很在乎她,这样的感情真让人羡慕。乌斯这边风景好,等你们有空,可以去城外的草原看看,还能骑马呢。”

“好啊,打算明天去她驻地,等回来再好好逛逛。”沈策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期待与林砚书一起看风景的样子。

两人聊得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九点。张力考虑到沈策刚长途跋涉过来,需要休息,便提议结束聚餐。沈策也没有强求,毕竟明天还要赶早班车去林砚书的驻地。

告别张力夫妇,沈策打车返回酒店。夜色中的乌斯市区格外安静,街道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暖黄的光,偶尔能看到几间亮着灯的藏式民居,屋顶的金顶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出租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窗外的风带着夜晚的凉意,吹得人神清气爽。

回到酒店房间,沈策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他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朋友圈,看到林砚书给那条动态点了赞,还评论了一句:“好好休息,明天路上注意安全,我在驻地等你。”

看着评论,沈策的心里暖暖的。他给林砚书发了条消息:“和老战友聚了聚,刚回酒店,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很快,林砚书回复道:“好,你也早点睡,明天见。”

沈策放下手机,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乌斯的夜晚,星星格外明亮,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璀璨夺目。他想起明天就能见到林砚书,想起那束精心呵护的茉莉,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场跨越千里的奔赴,有波折,有等待,却也有意外的重逢与惊喜。沈策知道,明天的路程或许依旧漫长,但只要一想到终点是林砚书,所有的辛苦都变得值得。他闭上眼睛,在高原宁静的夜色中,渐渐坠入梦乡,梦里有乌斯的蓝天、草原,还有林砚书笑盈盈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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