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点半的营区，还浸在半醒的静谧里。林砚书轻手轻脚合上宿舍门，门轴转动时没发出半点声响。天刚蒙蒙亮，晨光熹微如纱，漫过操场边的白杨树梢，在积雪覆盖的路面上投下疏朗的光影。她踩着轻快的步子往前走，皮靴踩在薄雪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一串轻快的音符。昨夜沈策发来的那句“明天见”，像颗揣在口袋里的暖宝宝，一整夜都熨帖着她值班后疲惫的神经，此刻化作满心雀跃，让脚步都染上了笑意。
她今天特意换上了那件珍藏的白色大衣。羊毛呢料厚实挺括，剪裁利落流畅，将她因常年军旅生涯练就的挺拔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银色的盘扣沿着衣襟依次排开，泛着冷冽又精致的光泽；腰间的同色系系带轻轻一束，既收住了衣摆的宽松，又添了几分柔婉。最惹眼的是领口那圈超大的白色毛领，蓬松柔软，是上好的狐狸毛，摸起来顺滑得像云朵，恰到好处地柔化了她肩线的硬朗，添了几分娇憨与贵气。头上斜斜戴着一顶白色小礼帽，帽檐边缘绣着一圈细密的银线，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耳边垂着的珍珠耳坠，圆润饱满，在晨光中偶尔闪过一丝莹润的光，若隐若现。
这身打扮，既有民国时期留洋千金的温婉贵气，又因她行走时不自觉昂首挺胸的姿态，透出一股军旅生涯磨砺出的飒爽利落，两种气质交织在一起，格外引人注目。路过岗哨时，值班的哨兵原本身姿笔挺地立着，目光扫过她时，明显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即露出恍然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林砚书回以一个浅浅的笑，脚步未停，继续朝着营区外走去。
沈策早已等在约定的老地方——巷口那棵老槐树下。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身姿挺拔如松，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望着营区大门的方向，带着几分不耐的等待，却在远远看见那抹白色身影走来时，瞬间被惊艳的光亮取代。
林砚书望见他，脚步不由得加快，小跑了过去。蓬松的毛领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像只灵动的雪狐，裙摆扫过地面的薄雪，带起细小的雪雾。“等很久了吗？”她跑到他面前站定，微微喘气，仰头看着他，呵出的白气氤氲在空气中，带着清甜的薄荷牙膏味。
“刚到没多久。”沈策的声音带着笑意，自然地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手裹进自己温暖的大衣口袋里，指尖不经意间在她鬓边的珍珠耳坠上轻轻碰了碰，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动，“今天这身真好看，像从老照片里走出来的大小姐。”
“哪有那么夸张。”林砚书脸颊微微发烫，却忍不住扬起嘴角，拉着他往巷子里走，“快走吧，去吃羊肉粉，晚了就要排队了。”
两人走进她常提的那家巷口早餐店。店面狭小，只有四五张矮小的木桌，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进门，一股混杂着羊肉香气、辣椒油香气和油条面香的热气就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厨房里，老板正忙着炸油条，面团下锅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油花四溅，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店。
他们挤在角落的小桌前，沈策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林砚书也摘下礼帽，放在桌边，露出乌黑的头发。老板很快端来两碗滚烫的羊肉粉，雪白的米粉浸在浓稠的羊骨汤里，上面铺着几片薄厚均匀的羊肉，撒着翠绿的香菜和葱花，红油浮在表面，香气扑鼻。
“快吃，小心烫。”林砚书拿起筷子，吹了吹，夹起一筷子米粉送进嘴里，羊汤的鲜醇混合着辣椒油的香辣，瞬间在舌尖炸开，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沈策看着她吃得香甜，眼底满是温柔，默默拿起自己的筷子，把碗里的羊肉片一片一片都夹到她碗里。“多吃点，看你值班累的。”
“你也吃啊。”林砚书抬头，见他碗里只剩下米粉，不由分说又夹了几片羊肉回去，让老板给他加一份羊肉。
“我不饿，你吃就好。”沈策笑着按住她的手，看着她被辣得鼻尖冒汗，嘴唇通红，却还是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喝汤，肩膀忍不住轻轻颤抖，笑意更深了。
可西北的清晨终究寒冷，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即便在温暖的小店里，也挡不住寒气。匆匆吃完早餐，林砚书的指尖还是冻得发红，像熟透的樱桃。沈策见状，立刻握紧她的手，凑到嘴边呵气，温热的气息拂过指尖，带来阵阵暖意。“走吧，回酒店，暖气足，暖和。”
两人并肩走出早餐店，寒风立刻裹着细雪吹了过来。林砚书下意识地往沈策身边靠了靠，他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快步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重回酒店房间，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一股融融的暖意扑面而来，仿佛从寒冬一步跨入了春日。空调的暖气充足，将房间烘得温暖舒适，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砚书脱下白色大衣，挂在门边的衣架上，蓬松的毛领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晕。她正想转身去拿水果，沈策却从背后轻轻环住了她，下巴抵在她帽檐下的发丝上，声音低沉而温柔：“别动，让我抱会儿。”
他的手臂紧紧地圈着她的腰，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仿佛揣着一件稀世珍宝。他就这样抱着她，在房间里轻轻摇晃，脸颊贴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和平稳的呼吸。林砚书起初有些僵硬，随即放松下来，抬手覆在他的手臂上，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直到她忍不住笑着推了推他的胸膛，他才不舍地松开手。
“给你看个好东西。”沈策笑着，像变戏法似的从床头柜里拿出昨晚买的水果。保鲜盒打开，鲜红的草莓红得剔透，表皮带着一层细密的白霜，看起来饱满多汁；翠绿的晴王葡萄颗颗饱满，沾着晶莹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金灿灿的沙糖桔堆在盘子里，散发着清新的果香；还有切好的菠萝块，浸在透明的保鲜盒里，黄澄澄的，酸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哇，还有菠萝！”林砚书眼睛一亮，拈起一颗最大的草莓递到他嘴边，“尝尝这个，昨天吃着可甜了。”
沈策却偏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你喂我。”
“我这不是正喂着吗？”林砚书疑惑地皱了皱眉，又把草莓往前递了递。
“用这里喂。”他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眼神里满是期待。
林砚书的耳根瞬间热了起来，脸颊也泛起淡淡的红晕，故意把草莓塞进他手里：“自己吃！没正经。”
沈策接过草莓，却没有立刻吃，反而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床边坐下。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柔和地洒进房间，在她鬓边的珍珠耳坠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他忽然伸出手，取下她头上的小礼帽，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披在肩头，柔顺亮泽。“这样更像大小姐了。”他低声说，指尖轻轻卷起她一缕发丝，放在鼻尖嗅了嗅，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哪家大小姐会跟你挤在小破店里吃羊肉粉啊？”林砚书笑着拍开他的手，拿起一个沙糖桔，指尖用力，剥开薄薄的橘皮，清新的香气瞬间迸溅出来。橘皮的清香里，沈策忽然凑近，就着她的手，轻轻咬走了一瓣橘子。舌尖不经意间掠过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般，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林砚书像触电般缩回手，脸颊红得更厉害了。沈策却得逞似的舔了舔嘴唇，回味着橘子的甘甜，笑着说：“确实甜，比水果还甜。”他的眼神像黏稠的蜜糖，拉着丝，紧紧缠绕在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与宠溺。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想要起身，却被他突然拦腰抱起，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沈策！”她惊呼一声，手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生怕自己摔下去。这个姿势让她不得不低头看着他，而他仰着脸，眼底满是得逞的笑意，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这样喂水果才方便，省得你总动。”他理直气壮地说，手掌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背，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
她挣扎了几下，却被他抱得更紧。房间里的暖气熏得人有些发懒，他身上的毛衣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温暖而安心。最终，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般地拿起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
沈策慢条斯理地含住葡萄，牙齿轻轻咬碎，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的喉结微微滚动，目光却始终紧锁着她，仿佛她比手中的水果更加甘甜诱人。
“看什么看……”林砚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颊烫得厉害，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
“看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好看。”沈策笑了起来，鼻尖轻轻蹭过她的耳垂，鬓边的珍珠耳坠轻轻晃动，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穿军装的时候，是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穿这身大衣，又像留洋归来的千金小姐，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的话像蜜糖一样，甜得林砚书心里冒泡，却故意板起脸，假装严肃地说：“就会花言巧语哄我。”
“是真心的。”沈策收起笑容，眼神变得格外认真，收紧手臂，让她更紧地贴在自己胸口。他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毛衣传来，沉稳而有力，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窗外是冰天雪地，寒风呼啸，屋里却暖得让人昏昏欲睡。林砚书彻底放松下来，靠在他的肩头，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他毛衣上的纽扣，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温暖。
阳光慢慢爬上地毯，在房间里投下长长的光影，果香在暖气中慢慢发酵，变得愈发浓郁。这一刻，什么军人的纪律，什么千金小姐的仪态，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恋人，在冬日的清晨，分享着水果的甜蜜，用拥抱丈量着幸福的温度，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林砚书无意间瞥见沈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对着自己，才发现他在偷拍自己吃草莓的照片。照片里的她，嘴角沾着一点草莓汁，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满足的笑意，模样娇憨又可爱。
“沈策！你居然偷拍我！”她又气又笑，跳起来就要去抢他的手机，“快删掉！太丑了！”
“不删，这么好看，要存起来当屏保。”沈策笑着躲开，起身就往房间另一边跑。林砚书紧随其后，追着他要删照片。两人在房间里跑着闹着，笑声清脆响亮，撞在玻璃窗上，震落了檐角堆积的积雪，雪花簌簌落下，像是为他们的欢乐伴奏。
这个清晨，没有喧嚣的打扰，没有距离的阻隔，只有彼此的陪伴与甜蜜。这份温暖与幸福，千金不换，将永远镌刻在他们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