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镇校场的黄土,被晨霜打湿,透着刺骨的寒意。
数十名姜襄的族人,被锦衣卫按跪在地,脖颈上架着寒光闪闪的绣春刀,性命危在旦夕。
白广恩身披重甲,手持太祖龙纹剑,站在点将台上,眼神如冰,冷冷地注视着一切。
李凤翔站在他身旁,蟒纹宦官袍在风中飘动,声音尖厉却威严。
“奉陛下旨意!姜襄通敌叛国,意图献城,罪诛九族!”
李凤翔展开圣旨,对着校场上集结的数万明军高喊。
“今日斩其族人,悬首四门,敢有再言通敌者,同此下场!”
跪在最前排的姜氏族长挣扎着嘶吼。
“白广恩!你这个降将!不得好死!”
白广恩眼神一厉,挥剑斩落。
“乱臣贼子,也配多言!”
鲜血溅在黄土上,瞬间被寒霜凝结。
锦衣卫校尉齐声高喊。
“斩!”
刀光起落,数十颗头颅滚落。
校场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士兵们屏住呼吸,看着那些悬起的头颅,心中的动摇被彻底震慑。
“这就是通敌的下场!”
白广恩高声道。
“陛下仁慈,给你们补发欠饷,给你们生路!谁若敢背叛,姜襄就是榜样!”
校场一侧,数十辆银车敞开着,白银堆得像小山,反射着晨光。
李凤翔走到点将台中央,抬手示意安静。
“将士们!咱家奉皇爷旨意,宣读罪己诏!”
他展开明黄诏书,声音放缓,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
“朕以薄德,承继大统,十有七年,祸乱四起,民不聊生,边军受苦……”
“朕之过也!苛捐杂税,朕之过;官员贪腐,朕之过;将士欠饷,朕之过!”
每一句 “朕之过”,都像重锤砸在士兵们心上。
李老柴站在队列前排,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
他当兵十五年,欠饷加起来足有三年,家里老娘饿死,妻子带着孩子改嫁,他以为朝廷早就忘了边关的弟兄。
“…… 今朕罪己,罢苛捐杂税,免天下三年赋税;拨内帑百万两,补发边军欠饷;战死将士,抚恤百两,家属终身免役……”
李凤翔读完,将诏书高高举起。
“这是皇爷的承诺!今日,百万两白银就在这里,欠多少,发多少!”
士兵们先是沉默,接着有人低低啜泣,然后哭声蔓延开来。
“陛下还记得我们!”
“三年了!终于有盼头了!”
李老柴双膝跪地,对着京城方向磕头。
“陛下圣明!臣愿为陛下死战!”
数万士兵跟着跪地,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震彻校场。
“陛下万岁!万万岁!”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代王朱传带着亲兵赶来。
他身着亲王蟒袍,脸色凝重,看到卫景瑗,眼神复杂。
之前姜襄故意挑拨,说卫景瑗私吞军饷,代王与他产生误会,多日未曾往来。
卫景瑗看到代王,咳嗽着起身,想要见礼。
代王却抢先一步,对着卫景瑗拱手。
“卫大人,之前是本王听信谗言,错怪了你!”
卫景瑗愣住了,随即摇头。
“王爷也是为了大同,何错之有?”
李凤翔笑着上前。
“代王殿下深明大义,卫大人忠贞不二,这才是大明的栋梁!”
他转向士兵们。
“代王殿下已将王府私产捐出,充作军饷!王爷与咱们同仇敌忾!”
代王高声道。
“本王与大同共存亡!与将士们共生死!”
士兵们再次欢呼,之前因内部猜忌产生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卫景瑗对代王拱手。
“有王爷这句话,老夫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守住大同!”
两人并肩站在点将台下,成为大同军民团结的象征。
发饷的队伍排起了长龙,锦衣卫和户部官员逐一登记,发放白银。
李老柴搓着手,紧张地排在队伍中,手心全是汗。
他当兵十二年,欠饷累计三十五两,这笔钱足够他给老娘修坟,给孩子娶媳妇。
“李老柴!三十五两,点点!”
户部官员将沉甸甸的银子递给他。
李老柴接过银子,手指颤抖,放在嘴里咬了咬。
“是真的!”
他突然跪倒在地,对着京城方向磕头,额头撞在冻硬的黄土上,咚咚作响。
“陛下!臣的欠饷…… 终于发了!”
“臣愿为陛下死战!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周围的士兵们被感染,纷纷跪倒,高喊。
“愿为陛下死战!”
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连远处的银车都在微微震动。
白广恩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他本是降将,被崇祯委以重任,如今看到将士们如此拥戴皇帝,终于明白崇祯的良苦用心。
李凤翔走到他身边。
“白将军,皇爷的罪己诏和百万饷银,比十万大军都管用啊!”
白广恩点头。
“陛下圣明,我等唯有死战,方能报答知遇之恩!”
校场上的欢呼声渐渐平息,士兵们握着新领的白银,眼神坚定地看向点将台。
白广恩走上前,拔出龙纹剑,指向远方的地平线。
那里,大顺军的烟尘越来越浓。
“将士们!闯逆李自成杀到城下,宣府唐通叛降,咱们腹背受敌!”
“但陛下没有放弃我们,给我们发饷,给我们尊严!”
他单膝跪地,高举宝剑。
“臣白广恩,愿率大同军民,誓死守城!恳请钦差大人奏请陛下,臣愿主动出击,截断闯逆粮道!”
李凤翔扶起他。
“白将军忠勇,咱家这就拟奏!但皇爷的意思,是让咱们守住大同,等待援军!”
“等不及了!”
白广恩站起身。
“闯逆劳师远征,粮草不足,我带精锐夜袭,定能重创他们!”
代王朱传上前一步。
“白将军,本王愿与你同往!”
卫景瑗道。
“老夫坐镇大同,加固城防,为将军后盾!”
白广恩眼神一亮。
“好!今日誓师,明日凌晨,出兵阳和卫!”
他挥剑指向阳和卫的方向。
“将士们!敢随我出征者,站出来!”
“我等愿往!”
数万士兵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天地变色。
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新领的白银揣在怀里,脸上满是决绝。
这是他们欠朝廷的,也是朝廷欠他们的,如今,该用鲜血来偿还。
次日凌晨,天色未亮,大同城门缓缓打开。
白广恩骑着战马,手持龙纹剑,走在队伍最前列。
代王朱传身披重甲,紧随其后。
三万精锐明军,带着高昂的士气,浩浩荡荡地开出大同城,向阳和卫进发。
身后,卫景瑗站在城楼上,目送大军远去,眼中满是期盼。
李凤翔站在他身边,手中握着给崇祯的奏折,沉声道。
“卫大人,但愿白将军能旗开得胜。”
卫景瑗点头。
“有陛下的恩典,有将士的忠勇,一定能赢!”
然而,就在大军走出十余里,抵达阳和卫郊外时,前方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白广恩勒住马,抬头望去。
阳和卫的城头,已经插上了大顺军的旗帜。
而地平线尽头,黑压压的大顺军阵列一望无际,数十万铁骑如潮水般涌来,李自成的黄龙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白广恩握紧龙纹剑,手心全是冷汗。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强敌,脸上的兴奋渐渐被凝重取代。
这一战,是生是死,是胜是败,无人知晓。
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向前,向着那片被战火吞噬的战场,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