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高高举起。
“臣直言!范文程先生早已上书,明廷内忧外患,京师鼠疫横行,正是我大清入主中原的绝佳时机!”
他将奏折递给内侍。
“臣请陛下下旨,倾镶黄、正白、镶白三旗精锐,外加蒙古八旗援军,共十万大军,由臣亲自统领,南下入关!”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正黄旗将领图尔格立刻反驳:“摄政王此举太过冒险!十万大军倾巢而出,盛京空虚,若蒙古或朝鲜异动,如何应对?”
豪格附和道:“再说,明廷虽弱,关宁铁骑仍在,吴三桂素有威名,我军未必能轻易突破!”
多尔衮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反对的将领。
“诸位大人太过保守!明廷京师鼠疫已蔓延半月,死者不计其数,连御医治病都染疫而亡,守军战斗力早已大打折扣!”
“吴三桂虽强,但他腹背受敌,北有我大清,南有闯逆,必不敢全力迎战!”
范文程适时站出,躬身道:“摄政王所言极是!臣已派人探查,明廷粮饷匮乏,士兵多染疫,根本无力抵挡我大清铁骑!”
殿内支持多尔衮的将领纷纷附和。
两白旗与蒙古八旗将领齐声高喊:“请陛下准奏!挥师入关!”
孝庄太后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带着决断。
“摄政王深谋远虑,范文程先生探查详实,此事可行。”
她看向福临。
“陛下,准摄政王所奏,命其统领大军南下,济尔哈朗留守盛京,辅佐陛下。”
福临脆生生应道:“准奏!”
豪格气得攥紧拳头,却敢怒不敢言。
代善闭目长叹,缓缓坐下,神色复杂。
他知道,多尔衮的权势已无人能挡,大清的命运,终究要走向未知的中原。
与此同时,北京城笼罩在一片死寂的恐慌中。
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倒在地上的病人。
咳嗽声、哀嚎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
一名汉子抱着染疫的孩子,跪在太医院门口,哭喊声嘶哑。
“求太医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
太医院内,御医翁炳实正带着弟子熬制汤药,额头上满是冷汗。
崇祯的圣旨昨夜送达,命他全权处理鼠疫。
可这几日,染疫的百姓越来越多,连太医院的两名学徒都已染病身亡。
“大人,药不够了!” 一名弟子焦急地喊道。
“药材商趁机抬价,甘草已经涨到一两银子一斤了!”
翁炳实咬牙道:“再去库房找找,哪怕只有一点,也要先给重症病人用!”
他亲自提着药桶,走出太医院,刚要递给门口的汉子。
突然一阵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喷在药桶里。
“大人!” 弟子惊呼着扶住他。
翁炳实摆摆手,脸色惨白。
“无妨,继续给药。”
可话音刚落,他便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消息传到乾清宫。
崇祯正坐在案前批阅奏疏,手中的朱笔 “啪” 地掉在地上。
“翁炳实也去了?” 崇祯声音发颤,难以置信。
翁炳实是太医院院判,当年曾治好他的顽疾,是他最信任的御医。
司礼监掌印太监李凤翔躬身道:“皇爷,城外的粮商也趁机囤积居奇,大米已经涨到三两银子一石,百姓们买不起粮,饿死的比染疫死的还多!”
崇祯站起身,在殿内踱步,双手背在身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走到窗边,看向宫外,只见街头百姓扶老携幼,四处逃难,一片混乱。
“传朕旨意,命顺天府尹开仓放粮,严厉打击囤积居奇者,斩立决!” 崇祯沉声道。
“奴婢遵旨!” 李凤翔连忙应道。
崇祯又道:“再传旨,朕每日只吃粗粮,后宫嫔妃不得铺张,所有银两都拨给太医院,采购药材!”
他顿了顿,补充道:“从今日起,朕每日清晨在御花园练太极,强身健体,也好给百姓们做个榜样。”
夜深人静,乾清宫内烛火摇曳。
崇祯坐在案前,翻看着一份尘封的奏疏。
那是万历年间山西巡抚上报旱灾、鼠疫的奏折。
他手指划过 “山西大旱,蝗灾接踵,鼠疫蔓延,死者十之三四” 的字句。
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想起幼时听太傅说过,万历末年,山西先是大旱,接着蝗灾,然后鼠疫爆发,一路蔓延到直隶、京师。
这些年,旱灾、蝗灾从未间断,如今鼠疫又卷土重来。
难道真是天要亡大明?
崇祯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宁武关的位置。
周遇吉还在血战,王承胤的援军却迟迟不到。
他又指向京师,心中一片冰凉。
李自成的大军还在围攻宁武关,清军又要南下,如今京师鼠疫横行,守军折损过半,就算周遇吉能守住宁武关,京师又能撑多久?
他突然想起史书中记载,李自成当年之所以能轻易攻破北京,正是因为鼠疫让守军失去了战斗力。
原来,大明的灭亡,早已在天灾的阴影中注定。
崇祯走到御花园,月光洒在石板路上,他伸展四肢,慢慢练起太极,动作迟缓却坚定。
可他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面对蔓延的鼠疫和即将到来的大军,他能做的,太少太少。
三日后,乾清宫的早朝取消。
因为半数官员都已染疫,无法上朝。
崇祯坐在殿内,心烦意乱。
李凤翔匆匆跑进来,脸色慌张。
“皇爷,太医院的药材也快用完了,新采购的药材被堵在城外,进不来!”
崇祯猛地一拍案。
“废物!连药材都运不进来,朕养你们何用?”
就在这时,一名西厂番役浑身是汗地跑进来,跪地禀报。
“陛下!有急事禀报!”
崇祯皱眉。
“说!”
番役喘着粗气,语速飞快。
“陛下,西街的番役偶然听闻,有个姓吴的游医用谁也看不懂的方子去治自己婆娘,起初大家都以为是瞎胡闹,可现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可现在看来,他这婆娘真在转好!原本咳血不止,如今已经能喝米汤了,身上的红疹也消了大半!”
崇祯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久违的光亮,上前一步抓住番役的胳膊。
“你说什么?真的能治好?”
番役用力点头。
“千真万确!属下已经让人把那吴游医和他婆娘控制在西街的院子里,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特来请陛下示下,是否将他们带进宫来?”
崇祯呼吸急促,双手微微颤抖。
这是大明最后的希望!
他刚要下令,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一沉。
“那吴游医是什么来历?可有异常?”
番役躬身道:“回陛下,那吴游医是半个月前从山西来的,平日里靠走街串巷行医为生,没发现异常,只是他那方子……”
番役挠了挠头,面露难色。
“他那方子全是些不起眼的草药,还有几味是山里的野果,太医院的御医看了,都说闻所未闻,根本不可能治病,可他婆娘的病情,确实在好转!”
崇祯盯着番役,语气急切。
“不管他是什么来历,不管方子是什么样,立刻把他带进宫来!朕要亲自见他!”
番役刚要起身,崇祯又补充道。
“慢着!带人沿途警戒,不得让任何人接触他,若是有人阻拦,格杀勿论!”
番役高声应道:“属下遵旨!”
就在番役转身要走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另一名西厂番役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惨白。
“陛下!不好了!那吴游医…… 那吴游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