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正堂的烛火晃得人眼晕。
王承恩望着窗外更暗的皇宫方向,喉结滚动了两下。
他摸了摸腰间冰凉的绣春刀,突然咬了咬牙。
“走!随咱家入宫面圣!”
高文彩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督公,这要是……”
“隐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王承恩打断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
“郑三俊是天官,东林党盘根错节,晚一天动手,他们就多一分准备!”
“与其担着欺君之罪,不如把实情禀报皇爷,听凭圣裁!”
他抓起案几上的供词,快步走出正堂。
门外的番子早已备好马匹,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王承恩坐在马背上,冷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他怀里的供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慌。
这一去,要么是朝堂肃清,要么是天翻地覆。
乾清宫内,烛火通明。
崇祯正坐在案几前,翻看各地报上来的灾情奏折。
眉头拧成了疙瘩,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百姓流离失所,闯逆步步紧逼,这些文官还在相互推诿!”
他猛地将奏折摔在案上,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李凤翔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捡起奏折。
“皇爷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保重龙体?”
崇祯冷笑一声。
“朕要是保重龙体,这大明的江山,就要亡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王承恩的声音。
“东厂提督王承恩,有紧急军情禀报!”
崇祯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让他进来!”
王承恩快步走进殿内,“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
怀里的供词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皇爷,奴婢罪该万死!”
“翁炳实案,查出惊天阴谋,奴婢不敢隐瞒,特来禀报!”
崇祯的目光落在供词上,示意李凤翔接过。
“说清楚,到底是什么阴谋。”
王承恩深吸一口气,将刑讯室的供词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从谢氏与李善财通奸杀邹氏,到谋害翁炳实,再到李康妃主使、郑三俊幕后操盘的弑君计划,字字清晰。
乾清宫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李凤翔捧着供词的手都在发抖,脸色惨白。
崇祯坐在龙椅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越来越冷。
等王承恩说完,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寒意。
“好一个东林党天官!好一个冷宫废妃!”
“朕待郑三俊不薄,他竟敢勾结废妃,图谋弑君!”
他猛地一拍案几,茶杯摔在地上,碎裂声刺耳。
“传朕旨意!立刻将李康妃打入天牢,严加看管!”
王承恩连忙磕头:“皇爷息怒,郑三俊那边……”
“郑三俊?”
崇祯突然收住怒火,眼神变得深邃。
他站起身,走到殿内的地图前,手指划过京城的位置。
“他是东林党魁首,手下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朕要是现在动他,东林党必然狗急跳墙,朝堂大乱。”
王承恩愣住了,他没想到皇爷居然如此冷静。
“皇爷,那难道就放着他不管?”
“不管?”
崇祯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朕要让他知道,这大明的江山,是谁说了算!”
他走到案几前,拿起一支朱笔,在奏折上圈了两个名字。
“传朕旨意,召冯铨、王绍微即刻入宫,任内阁学士,参与机务!”
王承恩瞳孔骤缩。
冯铨、王绍微都是前朝阉党官员,因东林党打压而赋闲在家。
皇爷这是要启用阉党,制衡东林党啊!
“皇爷英明!”
王承恩连忙磕头。
“这样一来,东林党在内阁的垄断就被打破了!”
“不仅如此。”
崇祯的眼神扫过殿外,语气冰冷。
“让锦衣卫密切监视郑三俊的动向,他的一言一行,都要报给朕!”
“另外,告诉吴又可,让他安心治瘟,朕给他撑腰!”
“谁敢再动他的药方,朕诛他九族!”
王承恩心里一暖,连忙应道:“奴婢遵旨!”
他起身要走,却被崇祯叫住。
“王承恩。”
崇祯的声音缓和了一些。
“这件事,你办得好。”
“朕身边,就需要你这样忠诚的人。”
王承恩眼眶一热,再次跪倒在地。
“奴婢愿为皇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吏部尚书府内,灯火通明。
郑三俊坐在正堂之上,脸色阴沉。
堂下站着七八名东林党官员,个个面带慌张。
“大人,宫里传来消息,冯铨、王绍微被召入内阁了!”
一名官员急声说道。
“这两个阉党余孽,怎么突然被启用了?”
“肯定是陛下要制衡咱们东林党!”
郑三俊手指敲击着案几,眉头皱成了疙瘩。
他心里清楚,这绝对不是巧合。
必然是翁炳实的案子出了问题,陛下开始怀疑他了。
“慌什么!”
郑三俊猛地一拍案几,声音严厉。
“不过是两个过气的阉党,翻不起什么大浪!”
一名官员忧心忡忡:“可陛下突然提拔他们,分明是针对咱们啊!”
“而且,李康妃那边,今天下午被东厂的人带走了!”
这句话像炸雷,让郑三俊的脸色彻底变了。
李康妃是他手里的棋子,她被抓,意味着陛下已经查到了线索。
“看来,翁炳实的案子,他们查到李善财了。”
郑三俊站起身,在堂内踱来踱去。
“事到如今,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眼神阴狠。
“陛下想制衡咱们,那咱们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一名官员连忙问道:“大人,您有什么办法?”
“办法有两个。”
郑三俊转过身,语气冰冷。
“第一,联络南京的钱谦益大人,让他发动江南的商贾和士绅,联名上书,弹劾冯铨、王绍微是阉党余孽,败坏朝纲!”
“第二,安排几个忠勇之士,明天上朝时死谏!”
“就说陛下重用阉党,疏远贤臣,要是陛下不罢免冯、王二人,就撞死在金銮殿上!”
堂下的官员们眼睛一亮。
“大人英明!死谏最能激起朝野震动,陛下必然投鼠忌器!”
“江南是咱们东林党的根基,钱谦益大人一出面,必然一呼百应!”
郑三俊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自信。
“陛下年轻气盛,最看重名声。”
“只要咱们把动静闹大,让天下人都知道他重用阉党,他必然会罢免冯、王二人!”
“到时候,咱们再反过来追查翁炳实案,把脏水泼到东厂身上!”
一名官员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
“大人,要是陛下铁了心要保冯、王二人,怎么办?”
郑三俊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起来。
“那就让他知道,东林党不是好惹的!”
“咱们手里的筹码,可不止这些。”
他走到案几前,拿起一封密信,晃了晃。
“这是边关总兵吴三桂的书信,他的粮草,还攥在咱们手里。”
“要是陛下执意与咱们作对,咱们就……”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郑三俊猛地住口,眼神锐利地看向门口。
“谁在外面?”
门帘被掀开,一名家仆慌张地跑进来。
“大人,不好了!锦衣卫的人,把府门包围了!”
郑三俊的脸色瞬间惨白,手里的密信掉落在地。
他猛地抬头,望着堂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怎么会这么快…… 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