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总话音未落,黝黑汉子猛地转过身,眼神死死盯着永昌号的掌柜。
“敢拒者就该杀!这些黑心粮商,早就该整治了!”
汉子的怒吼声让周围百姓纷纷附和。
“对!杀了这些囤积居奇的奸商!”
“我们都快饿死了,他们却还在发国难财!”
掌柜的脸色铁青,后退一步,对着店里喊道。
“来人!把这些闹事的都赶出去!”
几名手持棍棒的伙计冲了出来,朝着百姓挥舞着棍子。
“谁敢闹事,就打断谁的腿!”
百姓们吓得纷纷后退,刚才的勇气瞬间消散。
他们怕京营兵士,更怕这些有靠山的粮商。
千总眼神一冷,上前一步,长刀直指伙计。
“住手!陛下有令,谁敢阻拦查粮,以通敌论处!”
伙计们愣住了,不敢再动手。
掌柜的脸色更加难看,却依旧嘴硬。
“千总大人,我们永昌号可是正经商户,背后有朝廷大员撑腰,你可别乱来!”
“朝廷大员?”
千总冷笑一声。
“就算是内阁大臣,敢囤积居奇,也一样按军法处置!”
他刚要下令兵士闯进去,黝黑汉子突然上前一步,拉住了千总的衣袖。
“大人,三思!”
汉子的声音低沉。
“这永昌号的老板姓范,是东林党御史范景文的堂弟,背后势力根深蒂固,之前官府都不敢动他!”
千总眉头一皱,却没退缩。
“就算他有天大的靠山,今日也容不得他胡来!”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几名差役簇拥着一个人赶来,正是之前从流民手中救下妻子的王平。
他刚安抚好翠儿,就接到命令,协助京营清查文昌街的粮商。
“千总大人!”
王平快步走来,抱拳道。
“属下奉命前来协助查粮!”
千总点了点头。
“正好,你带几个人,跟我进去搜查粮仓!”
王平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人群中的黝黑汉子,认出了他。
刚才在小院附近,正是这位汉子帮着驱赶了几名散兵游勇。
“这位兄弟,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
王平对着汉子抱了抱拳。
汉子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
“举手之劳,我只是看不惯那些欺负人的东西。”
他指了指永昌号。
“大人,这范掌柜可不是好惹的,他库房里藏的好米多得是,却只拿劣质米出来卖,还卖天价!”
王平眼神一沉,转向掌柜。
“开门!交出粮仓钥匙!”
范掌柜死死攥着拳头,咬牙道。
“没有钥匙!粮仓钥匙在我兄长那里,我打不开!”
“找不到钥匙,就拆门!”
千总一声令下,几名兵士立刻上前,举起长刀,朝着粮仓的木门砍去。
“哐当” 几声,木门被砍出几道缺口。
范掌柜急得跳脚,却不敢阻拦,只能对着店里喊道。
“快!去给我兄长报信,就说京营强行查粮,要毁了咱们永昌号!”
一名伙计趁机溜后门跑了。
百姓们围在外面,伸长脖子看着,脸上满是期待。
很快,兵士们劈开了木门,粮仓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怒不可遏。
里面堆满了金灿灿的好米,颗粒饱满,散发着米香。
而角落里,才堆着少量掺杂着沙子、石子的劣质米。
正是刚才卖给百姓的那种。
“好啊!果然藏着这么多好米!”
“太黑心了!把好米藏起来,拿喂猪的米卖给我们!”
百姓们的怒火再次被点燃,纷纷朝着粮仓涌去,想要抢夺好米。
“住手!”
王平高声喊道。
“这些米是要供应守城兵士和抗疫之用,会按平价分发给大家,不许抢夺!”
百姓们停下脚步,眼神里满是期盼。
千总让人清点米粮,登记造册,然后对王平道。
“你带几个人留在这里,维持秩序,按平价售米,我去查其他米店!”
“属下遵令!”
王平点头应下。
千总带着兵士离开后,王平让人搬出好米,设立售米点,按正常价格卖给百姓。
百姓们排着队,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黝黑汉子也排在队伍里,手里攥着王平刚才塞给他的二两银子。
刚才王平认出他后,知道他家里断粮,硬是塞了银子给他。
“这位差头大人是个好人啊!”
“要是多几个这样的官,咱们也不会受苦了!”
百姓们的称赞声让王平心里暖暖的,更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
他看着排队的百姓,突然注意到队伍末尾,一名老妇人手里捧着一小袋劣质米,正在偷偷抹眼泪。
正是刚才第一个抱怨米价太贵的老妇人。
王平走过去,轻声问道。
“老人家,您怎么了?”
老妇人抬起头,眼眶通红。
“大人,我刚才花了家里最后五吊钱,买了这袋掺沙子的米,我孙儿还等着吃饭呢……”
王平心里一酸,从兵士刚装好的好米里舀了一斗,递到老妇人手里。
“老人家,这斗米您拿着,不要钱,给孙儿煮粥喝。”
老妇人愣住了,连忙摆手。
“不行不行,大人,我不能白要您的米……”
“拿着吧,这是陛下的意思,要让百姓有饭吃。”
王平把米袋塞进老妇人手里,转身继续维持秩序。
就在这时,一名大婶突然哭喊着冲过来,跪在王平面前。
“差头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
王平连忙扶起她。
“大婶,您慢慢说,怎么了?”
“我男人昨天来买米,因为嫌贵说了两句,就被范掌柜的伙计打断了腿!”
大婶哭得撕心裂肺。
“现在还躺在床上,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了,您要为我们报仇啊!”
周围百姓纷纷指责起来。
“我知道!我昨天也看到了!范掌柜的伙计下手可狠了!”
“还有我邻居,因为买不起米,孩子都快饿死了!”
王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转身看向被兵士看管着的范掌柜。
“你还有什么话说?”
范掌柜脸色惨白,却依旧嘴硬。
“我不知道!都是伙计们干的,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
黝黑汉子上前一步,指着范掌柜。
“我昨天亲眼看到你下令让伙计动手的!你还敢狡辩!”
范掌柜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汉子的眼睛。
王平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差役道。
“把范掌柜带走,严加审讯,问清楚他囤积居奇、殴打百姓的罪行,还有他背后到底有多少同党!”
“是!”
两名差役立刻上前,将范掌柜按住。
范掌柜挣扎着。
“你们不能抓我!我兄长是御史,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算你兄长是天王老子,犯了法也一样要受罚!”
王平厉声喝道,押着范掌柜就要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身着官服的人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范掌柜的兄长,东林党御史范景文。
范景文勒住马缰,看到被押着的弟弟,还有正在平价售米的兵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王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抓捕朝廷命官的亲眷,扰乱商户经营!”
范景文的声音带着怒火,身后的随从们也纷纷拔出武器,对准了王平的差役。
王平握紧腰间的佩刀,眼神坚定。
“范御史,您的弟弟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殴打百姓,触犯军法,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
范景文冷笑一声。
“谁的命令?陛下吗?我看是你勾结厂卫,故意刁难我范家!”
他挥手示意。
“给我把人抢回来,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随从们立刻冲了上来,朝着王平的差役们砍去。
差役们猝不及防,纷纷拔出武器迎战。
百姓们吓得纷纷后退,街道上瞬间陷入混乱。
黝黑汉子见状,抄起身边的一根木棍,冲了上去。
“狗官!还想包庇奸商!”
他一棍打倒一名随从,对着王平喊道。
“大人,我来帮你!”
王平没想到范景文竟敢当众动武,心中又惊又怒。
他知道,范景文是东林党核心成员,这次公然对抗,显然是要维护永昌号的利益,更是要挑战陛下的权威。
“范景文!你公然阻碍查粮,殴打差役,难道想谋反不成?”
王平怒吼着,挥舞佩刀,斩杀一名冲上来的随从。
范景文脸色一沉,亲自拔出佩刀,冲了上来。
“王平,今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两人瞬间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火花四溅。
王平虽然武艺不错,但范景文常年习武,又有随从相助,渐渐落入下风。
黝黑汉子在一旁奋力抵抗,却也寡不敌众,身上挨了好几下。
就在王平被范景文一刀划伤手臂,眼看就要落败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东厂番子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之前平乱的档头。
“范御史,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对抗朝廷差役,阻碍查粮!”
档头的声音冰冷,身后的番子们迅速列队,弓箭上弦,瞄准了范景文的人。
范景文心中一凛,停下了手中的刀。
“档头大人,这是我与王平的私人恩怨,与东厂无关!”
“私人恩怨?”
档头冷笑一声。
“囤积居奇是军法大案,阻碍查粮是谋逆大罪,你还敢说是私人恩怨?”
他挥手示意。
“拿下!”
番子们蜂拥而上,将范景文和他的随从们死死按住。
范景文挣扎着。
“你们不能抓我!我是朝廷御史,你们没有权力抓我!”
“有没有权力,皇爷说了才算!”
档头冷冷道。
“押回东厂,交由督公审讯!”
看着范景文被押走,百姓们纷纷欢呼起来。
王平松了口气,捂着流血的手臂,对着档头抱拳道。
“多谢档头大人相助!”
档头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粮仓里的米粮。
“这些粮商胆大包天,背后牵扯甚广,你查永昌号可以,但接下来要查的‘裕丰号’,可比永昌号难对付多了。”
王平眉头一皱。
“裕丰号?”
“没错,裕丰号的老板是钱谦益的门生,背后是整个江南的士绅集团,手里还握着不少兵权的把柄。”
档头的声音压低了些。
“刚才接到密报,裕丰号不仅囤积了十万石粮米,还私藏了兵器,意图不明。”
黝黑汉子凑过来,眼神凝重。
“大人,那裕丰号我知道,他们的粮仓在城外,守卫森严,还有不少江湖好手坐镇!”
王平握紧佩刀,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眼神坚定。
“就算他背后有江南士绅撑腰,就算他守卫森严,只要他触犯军法,危害百姓,我就敢查!”
他转身对身边的差役和兵士道。
“整顿队伍,即刻出发,去城外查抄裕丰号!”
就在队伍准备出发时,一名哨骑从城外疾驰而来,脸色惨白,翻身下马喊道。
“王大人!不好了!裕丰号的人反了!他们联合了城外的一股乱军,正在攻打城门,声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