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的亲兵在复社宅院的书房夹层里，搜出了一叠泛黄的信纸。
信纸边角磨损，却清晰地写着侯方域与宋征舆的往来密语。
字里行间满是对崇祯新政的嘲讽。
甚至提及 “联络江南士绅，共拒朝廷饷令” 的密谋。
“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马士英捏着密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带侯方域来见我！”
南京府衙的审讯室里，烛火摇曳，阴影在墙壁上扭曲。
侯方域被铁链锁在刑架上，儒衫破碎，脸上沾着尘土，却仍强撑着清流的体面。
“马士英，你无故抓我，还敢动刑？我复社士子遍布天下，定要弹劾你！”
马士英缓步走到他面前，将密信扔在他脸上。
“弹劾我？你先看看自己的嘴脸！”
“与宋征舆勾结，抗拒新政，煽动士绅拒饷，这可是谋逆大罪，够你满门抄斩了！”
侯方域低头瞥见信上的字迹，脸色瞬间惨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这…… 这只是私下议论，算不上谋逆！”
“算不算，由陛下说了算，由我马士英说了算！”
马士英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诱哄与威胁。
“陛下的圣旨写得明白，‘酌情处置’—— 你若识相，供出宋征舆的落脚点，再指证其他参与密谋的士绅，我便可保你一命，甚至让你官复原职。”
侯方域浑身一颤，眼中闪过挣扎。
“宋征舆是我挚友，我怎能出卖他？”
“挚友？”
马士英嗤笑一声，踹在刑架上，铁链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你死到临头，还谈挚友？你若不招，明日就将你押赴刑场，你的父母妻儿，也会因你受牵连，沦为阶下囚！”
侯方域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眼泪混合着冷汗滚落。
“我…… 我招！宋征舆现在躲在秦淮河畔的悦来客栈，他还联络了苏州的士绅，约定三日后在虎丘聚会，商议如何对抗朝廷！”
马士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故作平静。
“早这样不就完了？传我命令，即刻去悦来客栈抓捕宋征舆！”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陈子龙提着长剑闯了进来。
他是复社的核心成员，得知侯方域被抓，连夜赶来，恰好听到侯方域出卖好友的话语。
“侯方域！你这个无耻小人！”
陈子龙怒吼着，挥剑指向侯方域。
“我们以清流自居，誓要匡扶社稷，你却为了自保，出卖挚友，勾结奸佞，你还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侯方域吓得缩在刑架后，颤声道。
“子龙，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不想死，我不想连累家人……”
“被逼无奈？”
陈子龙气得浑身发抖，放下长剑，一拳砸在侯方域脸上。
“我真是瞎了眼，才与你这样的伪君子为伍！”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侯方域身上，侯方域惨叫连连，却不敢反抗。
马士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未阻止。
陈子龙的刚烈，正好能反衬侯方域的卑劣，也能让这场 “清算” 更具说服力。
“够了！”
马士英见侯方域被打得奄奄一息，才抬手制止。
“陈公子，侯方域已招供，你若识相，便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陈子龙怒视着马士英，又看了看蜷缩在地上的侯方域，眼中满是失望与悲愤。
“奸佞当道，小人得志，这江南，我待不下去了！”
他转身摔门而去，背影决绝，从此与复社决裂，归隐山林。
马士英看着陈子龙的背影，冷笑一声，又看向侯方域。
“你还算识时务，我现在就放你出去。”
侯方域一愣。
“你…… 你真的放我？”
“当然，”
马士英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颊。
“但你要记住，你的命是我给的，往后，你就是我安插在江南士绅中的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若是敢有半分隐瞒，我随时可以将你谋逆的证据呈给陛下，到时候，可就没人能救你了！”
侯方域连连磕头。
“多谢马大人不杀之恩！我一定听话，一定如实汇报！”
他心中虽有不甘，却更怕死，只能沦为马士英的傀儡。
马士英挥了挥手，让亲兵解开侯方域的锁链。
“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那副虚伪的嘴脸！”
处理完侯方域，宋征舆也被顺利抓捕，押入南京大牢。
马士英连夜草拟奏折，详细汇报了南京清算复社士子的进展，细数侯方域、宋征舆的谋逆罪行。
同时举荐阮大铖。
“阮大铖先生才学出众，忠心耿耿，此前因东林党排挤而赋闲，如今江南局势动荡，恳请陛下启用阮先生，协助臣稳定江南！”
奏折快马加鞭送往北京，三日后便抵达紫禁城。
御书房内，崇祯展开马士英的奏折，逐字细看，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马士英办事倒是利落，”
崇祯放下奏折，对身边的王承恩道。
“清算复社，抓了宋征舆，也算敲山震虎，让江南士绅不敢再肆意妄为。”
王承恩躬身道。
“皇爷英明，马士英此次确实立了大功，只是他举荐阮大铖……”
“阮大铖？”
崇祯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另一份密报。
那是锦衣卫调查的阮大铖底细，上面写着 “阮大铖曾依附魏忠贤，结党营私，后因东林党弹劾而罢官，私下与清军有过接触”。
“此人心术不正，反复无常，岂能重用？”
崇祯将马士英的奏折扔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
“马士英举荐他，怕是想拉帮结派，扩充自己的势力！”
王承恩连忙道。
“皇爷明察秋毫，那阮大铖确实不堪大用，只是马士英刚立大功，陛下若是直接驳回，怕是会寒了他的心。”
崇祯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宫墙。
“朕自有分寸，他想制衡东林党，朕可以理解，但想借着朕的手提拔奸佞，那就打错了算盘！”
“传朕旨意，”
崇祯沉声道。
“南京清算之事，马士英办得妥当，赏白银千两，加太子太保衔；宋征舆等谋逆士子，押解进京，交由三法司审讯；侯方域虽有悔改之意，但罪不至死，贬为庶民，终身不得录用。”
“至于阮大铖……”
崇祯顿了顿，眼神锐利。
“驳回举荐，朕另有任用。”
王承恩躬身应道。
“奴婢遵旨！那江南的后续清查，还请陛下明示，是否让马士英继续主持？”
崇祯摇摇头。
“马士英权力太大，久居江南，恐生异心，传朕旨意，启用郭尚友为兵部侍郎，即刻前往南京，协助马士英清查江南士绅家产，同时监视其动向。”
“郭尚友？”
王承恩有些意外。
郭尚友是前朝老臣，为人正直，不结党营私，确实是制衡马士英的合适人选。
“正是，”
崇祯点点头。
“郭尚友熟悉江南事务，又忠心耿耿，让他去，朕放心。”
他走到御案前，拿起朱笔，在郭尚友的任职文书上签下名字，又补充道。
“另外，让锦衣卫密切关注马士英的一举一动，他举荐阮大铖之事，绝非偶然，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