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带着众人离开吴府时,夜色已深。
马车在石板路上疾驰,车厢里烛火摇曳,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方正化垂手立在一旁,低声禀报:“皇爷,朱福已经灰溜溜回府了,骆养性派人盯着成国公府,没见异常动静。”
朱由检没应声,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街景上。
刚才朱福的狼狈样还在眼前,可这背后牵扯的勋贵、宦官、小吏勾结的网络,却像藤蔓一样缠着大明的根基。
马车驶入皇宫侧门,朱由检刚下车,就对等候的太监道:“传朕旨意,即刻召内阁首辅魏藻德、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到乾清宫见驾!”
“奴婢遵旨!”
太监小跑着离去。
乾清宫内,烛火通明,朱由检换上龙袍,坐在御座上,脸色比在吴府时更沉。
魏藻德最先赶到,进门时脚步都有些发颤,看到御座上的皇帝,连忙跪地行礼:“臣魏藻德,叩见陛下!”
“起来吧。”
朱由检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吴巍、张敬德、王宏兴等人的罪证,陈奇瑜已经整理好,你即刻拟旨:吴巍贪赃枉法、勾结宦官,斩立决!张敬德身为侍郎,谄媚小吏,削职抄家,流放三千里!王宏兴操纵物价,没收全部家产,充入军饷!”
魏藻德心头一凛,低头疾笔记录,笔尖都在发抖。
他刚写完,骆养性也到了,躬身道:“陛下,吴府抄查完毕,共搜出金银三十万两,绸缎千匹,还有与王德化、朱桢的书信往来。”
“书信留下,交给三法司会审。”
朱由检抬手,“另外,传朕口谕给成国公朱纯臣:教子不严,纵容家奴干涉查案,罚俸一年,令其带朱桢入宫请罪!”
骆养性应声:“臣遵旨!”
“还有王德化。”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命东厂即刻将其软禁,查抄其府邸,若有贪腐证据,一并论处!”
方正化上前一步:“奴婢遵旨,这就去安排!”
魏藻德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道:“陛下,王德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骤然软禁,恐引起宫内震动……”
“震动?”
朱由检冷笑一声,“朕要的就是震动!让宫里宫外都看看,不管是谁,敢贪赃枉法,朕绝不姑息!”
他顿了顿,“抄没的钱财,全部解送兵部,充作边军军饷,最近山海关军报频频,粮草短缺,不能再拖了!”
魏藻德连忙道:“臣这就去督办!”
待魏藻德和骆养性退下,朱由检看向方正化:“传朕旨意,召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李若链、乙子营参将王先通即刻觐见!”
半个时辰后,两人赶到乾清宫,齐声跪拜:“臣李若链 \/ 王先通,叩见陛下!”
“起来。”
朱由检起身,走到墙上悬挂的京师地图前,“李若链,朕命你带北镇抚司缇骑,彻查京师物价异常之事,凡是参与操控物价的官商,一律拿下,遇阻则剿!”
李若链躬身:“臣遵旨!臣保证三日之内,查明所有内幕!”
“王先通。”
朱由检转向另一人,“你带乙子营全员巡夜,接管京师九门防务,任何可疑人员,一律盘查,若有勋贵家奴闹事,不必请示,先抓后报!”
王先通眼神一凛,高声道:“臣遵旨!乙子营将士,愿为陛下效死!”
朱由检点点头,“京师是大明根基,绝不能出乱子,你们二人,务必守住这扇门!”
两人再次跪拜,领命离去。
乾清宫内只剩下朱由检和方正化,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方正化轻声道:“皇爷,夜深了,您歇息片刻吧,陈奇瑜大人还在殿外等候。”
“让他进来。”
朱由检走到御座旁坐下,语气缓和了几分。
陈奇瑜走进殿内,躬身行礼:“臣陈奇瑜,叩见陛下!”
“免礼,坐。”
朱由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吴巍一案,你办得很好,朕知道你在陕西查贪腐有经验,如今大明内有流贼,外有边患,急需能臣坐镇。”
陈奇瑜心中一动,连忙起身:“臣愿为陛下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朕任命你为五省总督,总管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军务,专司剿贼。”
朱由检的声音沉稳,“朕给你便宜行事之权,不必事事请示,粮草军饷,朕会命户部优先调配。”
陈奇瑜愣住了,他没想到陛下会如此信任自己,一个戴罪之身,竟能得到如此重任。
他连忙跪地磕头:“臣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陛下所托,荡平流贼,还大明安宁!”
“起来吧。”
朱由检抬手,“朕不要你急于求成,流贼横行多年,根基深厚,你到任后,先查清楚各地贼情,联合地方官府,稳扎稳打,切忌冒进。”
他顿了顿,“另外,各地官府是否与流贼勾结,你也要暗中查访,若有贪腐渎职者,可先斩后奏!”
陈奇瑜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臣遵旨!臣今晚就去整理陕西贼情,明日一早便启程!”
朱由检点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方正化端来一杯热茶:“皇爷,陈大人忠心可嘉,只是五省剿贼之事,千头万绪,怕是不易。”
“不易也得做。”
朱由检喝了口茶,“流贼不灭,大明永无宁日,朕赌他能成。”
夜色更深,乾清宫的烛火亮到了天明。
而此时的千里之外,两处战场正一片混乱。
米脂城外,李自成骑着战马,看着久攻不下的城池,脸色狰狞。
城墙上的明军箭如雨下,义军死伤惨重,一名将领跑过来跪地:“闯王,明军粮草充足,我们攻了三日,死伤过万,再攻下去……”
“攻!给我接着攻!”
李自成拔出佩剑,劈倒身边的旗杆,“小小的米脂城都攻不下来,何谈进京称帝!谁敢退,斩!”
义军士兵被逼着再次冲锋,城楼下的尸体堆成了小山。
关外,多尔衮的大帐内,烛火昏暗。
几名八旗将领围坐桌边,面色凝重,一名将领道:“摄政王,粮草只够支撑十日,明军在锦州布防严密,我们屡攻不下,再耗下去,怕是要撤军。”
多尔衮揉着眉心,眼神阴鸷:“撤军?我们举族入关,岂能空手而归!派人去抢,附近的村落,不管是汉民还是蒙古部落,只要有粮草,一律抢过来!”
将领们面面相觑,却还是躬身领命:“遵摄政王令!”
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边关送来的急报,手指紧紧攥着信纸,指节发白。
方正化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朱由检抬起头,声音低沉却坚定:“朕要的不是一时肃清,是大明长治久安,可这乱世棋局,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