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宫道上,灯笼的光被狂风扯得歪歪扭扭。
朱由检踩着积雪往坤宁宫走。
龙袍下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身后跟着四名御马监太监。
方正化走在最前,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
他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宫墙。
刚才从东厂出来时,他总觉得有人跟着,心里不踏实。
“皇爷,夜深了,雪又大,要不奴婢让人抬轿来?”
方正化回头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不用,走走路,清醒些。”
朱由检摆了摆手。
他心里还在盘算着明天朝会的流程。
要先当众宣读陈演、魏藻德的罪证。
再让锦衣卫把人拿下。
还要借着这个机会,震慑那些还在观望的官员。
刚走到文华殿西侧的拐角。
突然从宫墙阴影里窜出五个黑影。
他们蒙面持刀,直扑朱由检!
“护驾!”
方正化嘶吼一声,猛地扑到朱由检身前。
短刀出鞘,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一刀。
“铛”的一声,火星四溅。
方正化的手臂被震得发麻。
其余三名御马监太监也反应过来。
纷纷抽出短刀,围住朱由检,与刺客缠斗起来。
雪地里,刀刃碰撞的声响、惨叫声、脚步声混在一起。
格外刺耳。
朱由检往后退了两步。
手臂不小心被刺客的刀锋划到。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龙袍的袖口。
“找死!”
方正化见皇帝受伤,眼睛都红了。
一刀砍在一名刺客的肩膀上。
那人惨叫一声,倒在雪地里。
可剩下的四名刺客像是不要命一样,依旧往前冲。
目标直指朱由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李若链带着一队锦衣卫赶了过来。
他们本是奉命在宫外围守,听到动静,立刻策马赶来。
锦衣卫的弓箭瞬间拉开。
“咻咻”几声,两名刺客中箭倒地。
剩下的两名刺客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宫墙缺口跑。
“追!一个都别放跑!”
李若链大喊。
几名锦衣卫策马追了上去。
李若链则快步跑到朱由检身边,单膝跪地。
“陛下,您没事吧?”
朱由检捂着流血的手臂,脸色发白,却依旧镇定。
“无妨,只是皮外伤。把倒地的刺客带回去审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臣遵旨!”
李若链躬身应道,眼神冷冽。
敢在皇宫里行刺,这是公然谋反!
坤宁宫的灯被全部点亮,烛火通明,映得满殿雪白。
周皇后正坐在窗边绣手帕。
听到外面的骚动,她刚站起来。
就见方正化扶着朱由检走进来。
龙袍袖口的血迹触目惊心。
“陛下!”
周皇后脸色瞬间煞白,快步上前。
握住朱由检未受伤的手,声音带着颤抖。
“您怎么受伤了?是谁这么大胆!”
朱由检坐在榻上。
方正化连忙解释。
“皇后娘娘,皇爷在回宫的路上遇到刺客,幸好锦衣卫来得及时,皇爷只是手臂受了点皮外伤。”
周皇后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女官秀梅连忙往外跑。
不多时,太医翁炳实提着药箱赶来,身后跟着两名学徒。
“臣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翁炳实跪地行礼,连忙上前查看伤口。
“陛下,伤口较深,需立即清创敷药,否则恐会感染。”
朱由检点了点头,任由翁炳实处理伤口。
疼得眉头皱起,却没哼一声。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
袁贵妃带着几名妃嫔赶来。
一进门就扑到榻前,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周皇后本就心烦,见她们哭哭啼啼,更是怒火中烧。
“哭什么!陛下只是受了点伤,还没死呢!都给本宫闭嘴,别扰了陛下静养!”
袁贵妃等人被吓得一哆嗦,连忙止住哭声,站在一旁,神色尴尬。
她们其实是听到皇帝遇刺,想过来看看情况,顺便刷个存在感,没想到撞在周皇后的气头上。
周皇后看着她们那副虚情假意的样子,冷哼一声。
“秀梅,带她们去偏殿等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进来!”
“是,娘娘。”
秀梅躬身应道,带着妃嫔们退了出去。
伤口处理好后,翁炳实开了外敷的方子,又叮嘱了几句静养的注意事项,便躬身退下了。
朱由检靠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越来越冷。
“方正化,你觉得,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回皇爷,除了陈演、魏藻德那些人,没人敢这么大胆!”
方正化躬身道。
“他们知道明天朝会要被清算,狗急跳墙,想行刺皇爷,一了百了!”
“说得对。”
朱由检点点头,看向匆匆赶来的王承恩和张世泽。
“张世泽,你立即调京营三千兵马,接管皇宫所有防卫,原来的宫门守卫,全部撤换,集中看管,一个都不准放走!”
“臣遵旨!臣这就去办,定让皇宫固若金汤!”
张世泽躬身领旨。
“王承恩,”
朱由检又看向王承恩。
“东厂立即出动所有番役,封锁京城九门,严查出入人员!重点监视陈演、魏藻德、薛凤翔等人的府邸,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随时禀报!另外,审讯那些被抓的刺客,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问出主谋是谁!”
“奴婢遵旨!皇爷遇刺,是奴婢失职,若查不出主谋,奴婢提头来见!”
王承恩跪在地上,声音哽咽。
朱由检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殿内只剩下周皇后和他两人。
周皇后握着他的手,轻声道。
“陛下,那些人太狠毒了,您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不要再独自走夜路了。”
朱由检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心里一暖。
“朕知道,只是大明到了这一步,朕没有退路。若不把这些蛀虫清理干净,就算这次躲过刺杀,下次也会被闯逆攻破京师,到时候,咱们君臣、夫妻,都活不了。”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
“明天的朝会,如期举行。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有人想杀朕,朕也照样能收拾他们!”
东厂诏狱里,被抓的两名刺客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是伤,却依旧不肯开口。
王承恩亲自坐镇,手里拿着一根烙铁,烧得通红。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陈演还是魏藻德?不说的话,这烙铁就烫在你们脸上!”
其中一名刺客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却还是咬着牙不说话。
王三上前一步,一刀划破他的手腕,鲜血直流。
“不说?那就让你慢慢流血而死,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另一名刺客见状,终于撑不住了,大喊道。
“我说!我说!是陈演派我们来的!他说只要杀了陛下,就能保我们全家富贵,还说事后会送我们去大同,投靠姜镶!”
王承恩眼睛一亮。
“证据呢?陈演给你们什么信物了?”
“有!”
那刺客道。
“他给了我们一块玉佩,说是遇到姜镶的人,出示玉佩就能被收留!玉佩在我怀里!”
番役从他怀里搜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 “陈氏” 二字,正是陈演常用的玉佩样式。
王承恩拿着玉佩,立刻起身赶往坤宁宫。
“皇爷,查到了!刺客是陈演派来的,还有信物为证!”
坤宁宫的灯依旧亮着。
朱由检接过玉佩,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脸色铁青。
“好一个陈演,居然敢谋逆弑君!”
他猛地一拍榻沿。
“王承恩,传朕旨意,立即带领锦衣卫和东厂番役,包围陈演府邸,捉拿陈演及其党羽,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奴婢遵旨!”
王承恩躬身领旨,转身就往外走。
朱由检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窗外的雪夜,眼神冷冽。
他知道,这场刺杀,只是东林党最后的疯狂。
可他没想到,就在王承恩离开不久,秀梅匆匆进来禀报。
“陛下,皇后娘娘,东厂番役来报,陈演府邸空无一人,好像…… 好像早就跑了!”
朱由检猛地坐起身,伤口被牵扯得一阵剧痛,他却浑然不觉。
“跑了?往哪个方向跑了?”
“番役说,陈演的管家招了,他们可能往大同方向去了,想投靠姜镶!”
秀梅道。
朱由检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
“大同?姜镶?好,好得很!”
雪夜的风更紧了,吹得宫灯摇曳,光影不定。
朱由检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陈演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碎尸万段!
只是,他不知道,陈演这一跑,会不会真的引来姜镶的兵马,让本就危机四伏的大明,陷入更大的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