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烛火晃动。
光芒摇曳不定,直晃得人眼晕。
朱由检捂着包扎好的手臂,坐在榻上。
他脸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显然还未从伤痛中完全恢复。
李若链单膝跪地,雪水顺着他的铠甲往下淌,在金砖上积了一小滩。
“陛下,臣已派锦衣卫精锐骑兵,沿大同方向追捕陈演,沿途关卡都已设卡盘查,绝不让他逃脱!”
朱由检点了点头,手指敲击着榻沿,神情严肃。
“不仅要追陈演,还要密切监视大同的姜镶。”
“传朕旨意,让宣大总督王继谟盯紧姜镶,若他敢私藏陈演,或有异动,可先斩后奏!”
“臣遵旨!”
李若链躬身应道,转身大步离去。
王承恩站在一旁,躬身说道。
“皇爷,宫里的守卫已全部换成京营兵士,原来的大汉将军和部分锦衣卫,都已集中看管,正在逐一排查是否与刺客有关。”
“不够。”
朱由检摇了摇头,眼神沉了下来。
“陈演敢在皇宫行刺,说明宫里宫外都有他的人,京营虽已整改,但朕还是不放心。”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决绝。
“传朕密旨,即刻召孝陵卫进京,接管皇城防务,彻查京城内外的东林党余孽!”
王承恩愣了一下,随即躬身说道。
“奴婢遵旨!只是孝陵卫久驻南京,骤然调京,会不会……”
“不会。”
朱由检打断他。
“孝陵卫是洪武爷设立的亲军,兵精粮足,将士都是凤阳籍贯,忠诚可靠,比京营和锦衣卫更让朕放心。”
王承恩不敢多问,连忙转身去传旨。
他知道,孝陵卫是皇家秘卫,非危急时刻绝不启用,如今皇爷动用这张王牌,可见已是万分警惕。
宫门外,天刚亮,百官就纷纷赶来,想探望遇刺的崇祯。
可到了承天门,却发现原本值守的大汉将军和锦衣卫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面色冷峻的京营兵士,手里的长枪泛着冷光。
“诸位大人,请回吧。”
京营副将董琦黑着脸,挡在门口。
“皇上龙体欠安,且宫禁已收紧,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董副将,陛下遇刺,我等忧心忡忡,只求见陛下一面,确认陛下安好!”
吏部尚书李遇知上前一步,语气急切。
“皇上自有太医照料,不劳诸位大人费心。”
董琦丝毫不退让。
“若是有人胆敢强闯,休怪我不客气,直接押往东厂诏狱!”
百官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恐慌。
宫禁突然收紧,京营替换守卫,这分明是陛下对他们彻底不信任了。
魏藻德站在人群后,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昨晚躲在家里,听说陈演跑了,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如今见这阵仗,只想赶紧回家,远离这是非之地。
百官无奈,只能纷纷散去。
董琦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哼一声。
“现在想起忧心陛下了,行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他转身对身边的千总说道。
“加强戒备,任何可疑人员,一律拿下,仔细盘查!”
“卑职遵令!”
千总躬身应道。
陈演府中,如今已是树倒猢狲散。
只剩下薛凤翔、龚鼎孳等几个核心党羽,聚在客厅里,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
“陈首辅跑了,现在怎么办?”
薛凤翔坐立不安,手里的茶杯晃得茶水都洒了出来。
“陛下肯定会查到我们头上,东厂的人已经在盯各家了!”
龚鼎孳脸色发白,眼神躲闪。
“慌什么!陈演跑了,只要我们一口咬定不知情,陛下也拿我们没办法!”
“不知情?”
薛凤翔猛地提高声音。
“那行刺陛下的邓监生,是你的门生!你敢说你不知情?”
龚鼎孳的脸瞬间涨红。
“薛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邓监生是我的门生不假,但他行刺陛下,我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
另一位御史冷笑道。
“昨日柳泉居议事,你没来,转头就出了行刺的事,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客厅里瞬间吵了起来,众人互相指责,都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
“大人!不好了!东厂的人来了,已经包围了府邸,说要找龚大人问话!”
龚鼎孳的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薛凤翔等人也慌了,纷纷看向门口,眼神里满是恐惧。
他们知道,东厂的手段,落在他们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东厂诏狱的门口,雪还没化。
王承恩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一队骑兵,为首的是孝陵卫指挥使周世忠。
周世忠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王承恩面前,躬身说道。
“末将周世忠,奉陛下密旨,率孝陵卫五千精兵进京,听候调遣!”
王承恩点了点头,侧身引路。
“周指挥使,皇爷在坤宁宫等候,宫里刚发生行刺案,皇爷对京城防务很不放心,孝陵卫来了,就安心了。”
周世忠跟着王承恩往里走,身后的孝陵卫将士个个身形挺拔,铠甲鲜明,腰间的长刀泛着冷光,脸上带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他们都是经过严苛选拔的精兵,五年一考核,忠诚与战力都无可挑剔。
坤宁宫的殿门外,朱由检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孝陵卫将士,眼神亮了起来。
这是他现在最可靠的力量。
周世忠单膝跪地。
“末将周世忠,率孝陵卫全体将士,参见陛下!愿为陛下效死!”
“起来吧。”
朱由检抬手,声音带着一丝欣慰。
“周指挥使,朕命你即刻接管皇城防务,彻查京城内外,凡与陈演、东林党有牵连者,一律拿下,审讯定罪!”
“末将遵旨!”
周世忠躬身领旨,转身大步离去,孝陵卫将士紧随其后,铠甲碰撞的声响在宫道上回荡。
朱由检站在殿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
可就在这时,王承恩匆匆赶来,脸色凝重。
“皇爷,东厂番役在龚鼎孳府中抓到了邓监生,他招了,行刺是龚鼎孳指使的,而且…… 而且他还供出,薛凤翔等人早就和姜镶暗中联络,打算里应外合,迎接陈演和姜镶的兵马进京!”
朱由检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拳头紧紧攥起。
雪风卷着寒意,吹得宫灯摇曳。
远处的京城方向,隐约传来孝陵卫搜查的马蹄声。
而大同的方向,依旧一片漆黑,没人知道,姜镶的兵马,是否已经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