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越下越大。
砸在承天门的石板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
朱由检握紧佩剑。
雨水顺着龙袍的褶皱往下淌,在脚边积成小水洼。
他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生员。
声音穿透雨幕,冷得像冰:“法不责众?在朕这里,没有法不责众!”
“李若链!”
“臣在!” 李若链跨步上前,单膝跪地。
“把带头闹事的王泷、赵彦、孙文彬三人拿下,诛连九族!” 朱由检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浑身发冷。
“其余生员,全部投入东厂大牢,严刑审讯,挖出背后所有同党!”
“臣遵旨!” 李若链起身,挥手示意锦衣卫上前。
王泷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陛下饶命!臣等是被蒙蔽的!”
锦衣卫不管不顾,铁链套上他们的脖子,拖拽着往外走。
哭声被暴雨和远处的炮声淹没。
剩下的生员们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浸湿了地面。
“皇爷!” 王承恩突然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雨水打湿了他的官帽。
“查封书院、抓捕士子,都是奴婢自作主张,与皇爷无关!若要追责,奴婢愿一力承担,求皇爷饶过这些士子的性命!”
朱由检低头看着他,眼神复杂。
“承恩,你以为朕不知道,这些事是谁在背后指使?”
王承恩叩首道:“皇爷英明,但眼下城外战事紧急,若诛杀过多士子,恐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不利于稳定大局!奴婢愿以死谢罪,平息事端!”
周围的群臣(闻讯赶来的部分留守官员)脸色一变。
没想到王承恩会主动背锅。
朱由检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冷意。
“朕的人,朕护着!你是朕的东厂提督,做的都是朕授意的事,何罪之有?”
他转身对群臣道:“这些生员勾结东林党,煽动叛乱,妄图动摇大明根基,罪该万死!王承恩忠心护主,何错之有?谁再敢替乱党求情,以同党论处!”
群臣吓得纷纷跪倒:“陛下圣明!”
王承恩趴在地上,眼眶泛红。
他知道,皇爷这是在护着他,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人,谁也动不得。
暴雨直到后半夜才停。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太和殿的朝会如期举行。
群臣站在殿内,个个噤若寒蝉。
没人敢抬头看御座上的朱由检。
昨日承天门的血雨腥风还在眼前。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
朱由检坐在御座上,目光扫过群臣。
最后落在内阁首辅陈演身上:“陈演,你可知罪?”
陈演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陛下,臣不知何罪之有?”
“不知?” 朱由检冷笑一声,示意王承恩上前。
王承恩捧着一本账册,朗声念道:“内阁首辅陈演,贪赃白银八十万两,黄金五万两,侵占民田三千亩;私通范永斗,为闯逆提供军粮情报;勾结姜镶,约定里应外合,谋反叛逆!证据确凿,有账本、书信、人证为凭!”
每念一句,陈演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陛下!臣冤枉!这都是污蔑!”
“污蔑?” 朱由检猛地一拍御案。
“你的管家已经招供,书信上还有你的亲笔签名,你还敢狡辩?”
他起身走下御座,走到陈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朕待你不薄,让你做内阁首辅,你却勾结乱党,背叛大明,你该死!”
张世泽上前一步,抱拳请旨:“陛下,陈演罪大恶极,恳请陛下下旨,抄家问斩,诛连九族!”
“臣等恳请陛下严惩!” 群臣纷纷附和,没人敢替陈演求情。
陈演趴在地上,哭喊着:“陛下饶命!臣愿捐出所有家产,戴罪立功!求陛下给臣一次机会!”
朱由检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动容。
“传朕旨意,陈演抄家灭族,家产充作军饷!”
“陛下!不要啊!” 陈演被锦衣卫拖走,哭喊声响彻太和殿。
朱由检转身回到御座,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魏藻德身上:“魏藻德!”
魏藻德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倒:“臣在!”
“朕任命你为新任内阁首辅,兼监斩官,负责处置陈演及其党羽!” 朱由检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若敢徇私枉法,或有二心,陈演就是你的下场!”
魏藻德连连叩首:“臣遵旨!臣必当尽心竭力,效忠陛下,绝不敢有二心!”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被推上首辅之位,又兼任监斩官,这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处置不好,就是死路一条。
朝会结束后,魏藻德跟着王承恩走出太和殿,脸色苍白。
“魏大人,” 王承恩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
“皇爷对你寄予厚望,你可要好自为之。”
魏藻德苦笑一声:“王公公,你也看到了,这首辅之位,就是个烫手山芋啊。”
王承恩笑了笑:“是烫手山芋,也是机会。皇爷要的是忠心耿耿、能办事的人,魏大人只要顺着皇爷的意思,就能保住性命,甚至青云直上。”
魏藻德点了点头,心里却依旧七上八下。
他知道,东林党的残余势力还在,陈演的党羽遍布朝野,处置他们,必然会引来反扑。
东厂的番役和锦衣卫已经开始行动,包围了陈演的府邸。
陈府的家丁们试图反抗,被番役们一一制服,惨叫声此起彼伏。
番役们冲进内院,翻箱倒柜,从地窖里搜出大量金银珠宝、银票字画,还有与范永斗、姜镶的往来书信。
“报!督主,搜到白银八十万两,黄金五万两,还有价值百万两的字画古董!” 一名档头向王承恩汇报。
王承恩点了点头:“全部登记造册,运往户部,充作军饷!”
“遵命!”
与此同时,陈演的族人被一一抓来,男女老幼,无一幸免,被押往刑场,等待处决。
街道上,百姓们围观看热闹,有的拍手称快,有的却面露不忍。
陈家毕竟是名门望族,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让人唏嘘。
刑场设在西市,董琦率领京营士兵守卫在周围,防止有人劫法场。
魏藻德穿着新的首辅官服,站在监斩台上,手里拿着尚方宝剑,脸色凝重。
陈演被押到刑场上,五花大绑,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痕和泥污。
“魏藻德!你这个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演嘶吼着,试图挣脱绳索。
魏藻德闭上眼,挥了挥手:“行刑!”
刽子手举起大刀,寒光一闪,鲜血溅起,陈演的头颅滚落在地上。
围观的百姓们发出一阵惊呼,有的吓得后退,有的却喊道:“杀得好!这等贪官污吏,就该杀!”
随着陈演的处决,他的党羽们也被一一处置,有的被斩首,有的被流放,有的被投入大牢。
朝堂之上,一场大规模的清洗正在进行。
朱由检站在紫禁城的角楼上,看着西市方向,眼神平静。
王承恩站在他身后,躬身道:“皇爷,陈演已伏诛,家产全部充公,共得白银一百八十万两,黄金五万两,足够支撑京营和孝陵卫三个月的军饷。”
“好。” 朱由检点了点头。
“让倪元璐尽快将这些银子兑换成粮草和军械,送到西城和东直门的守军手中。”
“奴婢遵旨!”
城外的炮声依旧没有停歇。
李自成的大军还在猛攻西城,姜镶的兵马也在东直门相持不下。
但朱由检的心里却踏实了一些。
清除了陈演这个内奸,朝堂之上少了一个大毒瘤,军饷也有了着落,接下来,就是集中精力,抵御外敌。
他转头看向魏藻德所在的方向,眼神深邃。
魏藻德会不会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东林党的残余势力会不会反扑?
李自成和姜镶会不会联手攻城?
一连串的问题还在心头,但朱由检已经不再迷茫。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难,他都要坚持下去,守住京师,守住大明。
西市的血腥味被风吹来,混合着雨水的湿气,弥漫在京城的上空。
魏藻德站在刑场上,看着陈演的尸体,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从他接受监斩官任命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而远处的东林党残余势力,已经在暗中集结。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