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广恩带着人马刚冲出二里地,身后就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将军,闯逆骑兵追上来了!”
张勇回头大喊,肩上中了一箭,鲜血浸透了甲胄。
白广恩勒住马,看向被绑在马背上的李岩。
麻袋已被挣脱,露出满是怒容的脸。
“李公子,委屈你再忍忍!”
白广恩对身边士卒道。
“留下二十人断后,用弓箭阻拦追兵,其他人护着李公子快走!”
士卒们立刻抽出弓箭,在路边土坡上架起防线。
箭矢如流星般射向追兵。
“放箭!别让他们靠近!”
断后小校高声喊道。
一支箭擦着李自成的先锋官脸颊飞过。
李岩看着混乱的战场,对白广恩道:
“白将军,你这是何苦!”
“李自成虽刚愎自用,但大顺军势大,你叛逃不过是自取灭亡!”
白广恩冷笑一声:
“李公子,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牛金星要我去代州招降,明摆着是借周遇吉的手杀我,我不叛逃,难道等死?”
他策马向前,挥刀砍倒一名冲上来的追兵。
“快走!”
“到了代州,自有生路!”
黎明时分,众人终于甩掉追兵,在一处破庙里歇脚。
士卒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不少人身上带伤,血腥味混着尘土味弥漫在破庙中。
白广恩让亲兵给李岩松绑,递过一块干粮。
“李公子,吃点东西吧,咱们还要赶路。”
李岩接过干粮,却没有吃。
他看着白广恩道:
“白将军,你可知周遇吉是什么人?”
“他最恨降将,你就算带着我去投奔,他也未必会信你。”
“我知道。”
白广恩擦了擦脸上的血污。
“但我别无选择,李自成容不下我,只能赌周遇吉能念在我献上你的份上,给我一条活路。”
李岩叹了口气:
“你以为献了我,崇祯就会饶你?”
“你当年在宁武关杀了多少明军将士,这笔账,周遇吉可没忘。”
白广恩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狠厉。
“不管怎样,总比死在李自成手里强!”
他凑近李岩,声音压低:
“李公子,其实我敬佩你是条汉子,你若肯跟我一起归明,以你的才能,崇祯必定重用,咱们一起匡扶大明,不比跟着李自成强?”
李岩猛地站起身,怒声道:
“白广恩!”
“你休要胡说!”
“我李岩虽与李自成有分歧,但也绝不会背叛大顺!”
“你这叛主之徒,休想拉我下水!”
白广恩脸色一沉,对帐外喊道:
“来人!”
十几名亲兵立刻冲进破庙,手持钢刀围住李岩。
“李公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广恩拔出佩刀。
“我本想让你体面些,既然你不肯配合,就休怪我无情!”
李岩拔剑出鞘,剑尖直指白广恩:
“你敢动我?”
“李自成若知道你杀了我,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杀了你,我就说是周遇吉杀的,李自成奈我何?”
白广恩挥了挥手。
“上!把他绑了,堵上嘴!”
亲兵们一拥而上,李岩虽武艺不弱,但架不住人多,很快被按在地上,绳索再次捆紧,破布塞进嘴里。
白广恩看着被按在地上的李岩,喘了口气。
“张勇,清点人数,伤兵留下三人照看,其他人立刻出发,务必在午时前赶到代州!”
午时刚过,代州城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城墙之上,旌旗猎猎,无数明军士卒手持弓箭,严阵以待。
城头上的火把将城墙照得通红。
“将军,前面就是代州西门!”
张勇指着前方道。
白广恩勒住马,对身后士卒道:
“都停下!”
“把李岩押到前面来!”
两名士卒推着李岩上前,白广恩扯掉他嘴里的破布,高声喊道:
“城上的弟兄听着!”
“我是白广恩,特来投奔周将军!”
“我已擒获李自成谋士李岩,献与朝廷!”
城上士卒顿时骚动起来,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探出头。
“谁在城下喧哗?报上名来!”
“杜虎!是我白广恩!”
白广恩喊道。
“当年咱们在宣府共事,你忘了?”
“我身后是李岩,李自成的左膀右臂,我把他带来了,要见周将军!”
杜虎皱起眉头,回头对身后一人道:
“周将军,是白广恩,他说擒了李岩,要投奔咱们。”
周遇吉站在城楼中央,身披染血的铠甲,目光如炬地看向城下。
“白广恩是降将,反复无常,不可轻信!”
“他身后有多少人?”
“约莫五千人,都在百米外待命,城下只有白广恩和几个亲兵,还有被绑的李岩。”
杜虎回道。
周遇吉沉吟片刻,道:
“打开箭楼小窗,让我看清楚。”
箭楼小窗缓缓打开,周遇吉探身细看。
只见白广恩身着明军旧甲,身后亲兵都带着伤,李岩被绑在马前,神色愤怒,不断挣扎。
“李岩的模样,与画像相符。”
周遇吉道。
“但白广恩突然来降,难保不是李自成的诈城计,想趁机打开城门。”
杜虎道:
“将军,若是真的,擒获李岩可是大功一件,而且白广恩带来五千人马,能解咱们兵力之困啊!”
“兵力再缺,也不能拿代州城冒险。”
周遇吉道。
“传我命令,弓箭手准备,若城下有异动,立刻放箭!”
城下的白广恩见城上许久没有动静,心中有些发慌。
“周将军!”
“我知道你不信我!”
“我愿留下家眷为人质,只求你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李岩突然高声喊道:
“周将军!”
“白广恩是假降!”
“他是李自成派来诈城的!”
“快杀了他!”
白广恩脸色一变,连忙道:
“周将军别信他!”
“他是怕我献了他,故意污蔑我!”
“我若要诈城,何必只带几个人过来?”
周遇吉看着城下的争执,对杜虎道:
“白广恩说的有几分道理,若真是诈城,他该带大队人马强攻,而非孤身求见。”
他走到城楼边,高声道:
“白广恩,你若真心归降,便独自进城,你的人马在城外待命,待我验明真伪,再作安排!”
白广恩犹豫了,独自进城若是被周遇吉拿下,便是死路一条。
张勇低声道:
“将军,不能去啊!”
“周遇吉恨降将,你进去必遭毒手!”
白广恩看着城上严阵以待的士卒,又看了看身后的追兵方向,咬牙道:
“只能赌了!”
“我若不进去,周遇吉必定以为我是诈降,放箭射杀咱们,进去还有一线生机!”
他对城上喊道:
“好!”
“我信周将军的为人!”
“我独自进城!”
周遇吉对杜虎道:
“放吊篮,让他独自上来,任何人不得靠近,若他有异动,立刻收篮!”
杜虎点头,命士卒放下吊篮,绳索缓缓垂到城下。
白广恩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张勇道:
“我进城后,你们待在原地,若我两个时辰内没出来,你们就带着弟兄们投奔大同姜镶!”
他踏上吊篮,对城上喊道:
“拉吧!”
士卒们转动绞盘,吊篮缓缓上升。
白广恩抬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城楼,手心全是冷汗。
城上的周遇吉紧紧握着佩刀,目光死死盯着吊篮中的白广恩。
身后的弓箭手已拉满弓弦,箭尖对准吊篮。
李岩在城下看着上升的白广恩,突然高声喊道:
“周遇吉!”
“你若信他,必悔之晚矣!”
吊篮即将抵达城楼,白广恩伸出手,准备抓住士卒递来的绳索。
就在这时,城楼下突然传来马蹄声,一名斥候疾驰而来,高声喊道:
“将军!”
“不好了!”
“大顺军主力杀过来了!”
“离代州只有十里了!”
周遇吉脸色骤变,看向吊篮中的白广恩,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白广恩也听到了斥候的喊声,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道:
“周将军!”
“我真的是来归降的!”
“李自成杀来,咱们更该联手御敌啊!”
周遇吉没有说话,只是对身边的士卒沉声道:
“暂停收篮!”
吊篮停在半空,白广恩悬在城墙中央,上不去也下不来。
身下是越来越近的大顺军烟尘,城上是满弓待发的弓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