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退朝钟声沉闷响起。
百官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后快步走出,没人敢回头看龙椅上的朱由检。
刚到宫门处,人群便不自觉地聚拢,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魏藻德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身旁的冯铨:“冯大人,三日内百万份《大诰》,这差事怕是要了我半条命啊!”
冯铨苦着脸摇头:“魏大人,我工部的工匠都快被逼疯了,连夜赶工也未必能成,陛下这是铁了心要动真格的!”
“动真格?我看是要把咱们逼死!”
一名侍郎小声附和,“百姓举报官员,这以后谁还敢管事?”
话音刚落,不远处两名锦衣卫冷冷瞥了过来。
那侍郎立刻闭了嘴,缩着脖子钻进人群。
魏藻德叹了口气:“慎言!没看见骆大人的人就在旁边?要是被举报,咱们都得去诏狱陪钱谦益!”
就在这时,百官突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投向宫门口。
那里,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躬身站着,身后跟着两名小吏。
是陈奇瑜!
“他怎么回来了?”
有人小声惊呼。
陈奇瑜此前因镇压农民军失利被革职,怎么突然出现在皇宫门口?
冯铨皱起眉头:“听说陛下前几日召他入京,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难道陛下要重新启用他?”
魏藻德眼神闪烁:“不好说,陛下最近的心思,咱们猜不透,还是少议论为妙。”
百官纷纷点头,没人敢再多说,各自散去。
陈奇瑜看着百官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直到一名太监走来:“陈大人,陛下在暖阁召见您!”
陈奇瑜连忙躬身:“臣遵旨!”
暖阁内,炭火正旺,朱由检已换了一身常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看到陈奇瑜进来,他抬了抬手:“免礼,坐吧。”
陈奇瑜谢恩后,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沾了半个椅面,大气不敢喘。
“知道朕为何召你回京吗?”
朱由检开门见山,语气平淡。
陈奇瑜连忙起身躬身:“臣不知,臣此前失职,辜负陛下信任,只求陛下再给臣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失职不假,但你在陕西任职时,清查过地方官商勾结的案子,有经验。”
朱由检放下茶杯,“如今朕推行《大诰》,表面上百官顺从,暗地里肯定有人搞鬼,京师的水比陕西深得多,朕需要一个懂查贪腐的人帮朕盯着。”
陈奇瑜心中一动,连忙道:“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只是…… 臣已是戴罪之身,恐难服众。”
“服众?朕要的不是服众,是办事!”
朱由检语气坚定,“薛凤翔贪腐,东林党勾结晋商,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暗处还有多少官商勾结,朕不清楚,你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挖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朕给你一个新身份,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专管贪腐查案,直接对朕负责,锦衣卫会配合你。”
陈奇瑜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重重磕头:“臣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起来吧。”
朱由检摆摆手,“今日朕要微服出宫,你随朕一起,看看京师的真实情况。”
陈奇瑜一愣,随即应道:“臣遵旨!”
半个时辰后,皇宫侧门打开,几匹普通的青布马车驶出。
朱由检换了一身藏青色的绸缎长衫,头戴小帽,看起来像个家境殷实的商人。
身旁的方正化扮成管家,一身灰布衣裳,低声道:“皇爷,外面风大,要不要加件外套?”
朱由检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不用,这样挺好,多少年没这么自在过了。”
这是他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微服出宫,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叫卖的小贩,心中竟有一丝前所未有的放松。
马车停在一条热闹的街道旁,朱由检带着方正化、陈奇瑜,还有四名扮成随从的锦衣卫下了车。
街边的小贩正吆喝着:“刚出炉的烧饼,一文钱两个!”
“新鲜的梨,甜得很,十文钱一斤!”
朱由检走到一个卖梨的小贩面前,拿起一个梨:“这梨不错,怎么卖这么贵?”
小贩苦着脸道:“客官,这不算贵了,您往前面几条街看看,一斤要十五文呢!”
朱由检心中一动,没多说,付了钱接过梨,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方正化凑过来,小声道:“皇爷,奴婢刚才看了,这街上的东西,比宫里头报的物价高了三成还多。”
朱由检眼神沉了沉,没说话,径直走进路边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
“客官里面请!”
掌柜是个中年汉子,脸上堆着笑,连忙迎上来,“您几位要吃点什么?小店有酱肘子、烧鹅,还有刚炖好的鸡汤!”
朱由检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来一只烧鹅,一盘酱肘子,再炖一锅鸡汤,四碗米饭。”
“好嘞!”
掌柜吆喝一声,吩咐店小二去后厨。
趁着上菜的功夫,朱由检装作闲聊:“掌柜的,看你这生意不错啊,这街上的人流量挺多。”
掌柜叹了口气:“生意是还行,就是物价涨得太快,上个月一斤猪肉才三十文,这个月就涨到五十文了,好多客人都嫌贵,吃得少了。”
朱由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物价涨得这么厉害?是收成不好吗?”
“收成挺好的啊!”
掌柜摇摇头,“今年京郊的庄稼长得不错,按说物价该降才对,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上个月开始,物价就一个劲地涨。”
陈奇瑜眉头皱起,刚要开口,被朱由检用眼神制止了。
朱由检继续问道:“是全城都涨了?还是就这一片?”
掌柜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不是全城!就咱们这几条街,还有东边的正阳门附近,物价涨得厉害,其他地方虽然也涨,但没这么离谱。您要是想买便宜点的,往西边去,那里一斤猪肉才四十文,比咱们这儿便宜十文呢!”
朱由检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深邃起来。
正阳门附近是官员和富商聚居的地方,这里的物价异常偏高,绝不是偶然。
掌柜见他神色严肃,以为他嫌贵,连忙道:“客官要是觉得贵,我给您打个折,下次您常来……”
就在这时,店门口进来几名身穿绸缎的汉子,为首的一人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朱由检桌上,带着几分挑衅:“掌柜的,给我腾个地方,这张桌子我要了!”
掌柜脸色一变,连忙上前陪着笑:“刘爷,这几位客官先来的,要不我给您安排别的桌子?”
那姓刘的汉子冷笑一声,一脚踹在桌腿上:“老子要的桌子,谁敢抢?识相的赶紧滚,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锦衣卫立刻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冰冷。
朱由检抬手制止了他们,看向那姓刘的汉子,语气平淡:“这桌子是我先占的,凭什么让给你?”
姓刘的汉子上下打量了朱由检一番,见他穿着普通,不屑地笑了:“就凭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片区是谁的地盘!我告诉你,老子是王公公的人,在这儿没人敢跟我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