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刘的汉子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锦衣卫一把按在地上。
“哎哟!你们敢打老子?知道我是谁吗!”
姓刘的挣扎着嘶吼,脸被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沾了一嘴灰尘。
朱由检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光天化日之下抢桌打人,还有理了?”
掌柜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上前劝和:“客官,误会,都是误会,刘爷他就是喝了点酒,您大人有大量……”
“误会?”
陈奇瑜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怒气,“他踹桌子打人,还仗势欺人,这叫误会?”
方正化上前一步,冷冷道:“我们家老爷好好吃饭,他倒好,上来就抢桌,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姓刘的见对方人多,且下手狠辣,顿时没了刚才的嚣张,却仍嘴硬:“我是王公公的人,你们敢动我,王公公不会放过你们的!”
“王公公?哪个王公公?”
朱由检放下茶杯,眼神锐利起来。
姓刘的梗着脖子:“就是司礼监的王德化公公!你们要是识相,赶紧放了我,再赔我十两银子,这事就算了!”
方正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刚要开口,被朱由检用眼神制止了。
朱由检站起身,走到姓刘的面前:“王德化公公是陛下身边的近臣,怎么会养你这种横行霸道的恶仆?我看你是冒充的吧!”
“我没有冒充!我真是王公公的人!”
姓刘的急声道,“不信你们去问,王公公府里的刘管家是我堂哥!”
朱由检笑了笑,对锦衣卫道:“把他带下去,好好问问,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王公公的人,顺便问问他,这片区的物价为什么这么高。”
“是!”
锦衣卫应声,拖着哭爹喊娘的姓刘的往外走。
掌柜站在一旁,吓得浑身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朱由检回到座位上,对掌柜道:“没事了,继续上菜吧。”
“好…… 好嘞!”
掌柜连忙应声,小跑着去后厨催菜。
陈奇瑜凑过来,低声道:“陛下,这王德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要是真和这事有关……”
“不管是谁,只要敢勾结官员、欺压百姓,朕都不会放过!”
朱由检语气坚定,“先看看这姓刘的怎么说,再顺藤摸瓜查下去。”
很快,菜就端了上来。
烧鹅外皮金黄,香气扑鼻;酱肘子炖得软烂,入口即化。
可朱由检却没什么胃口,脑子里全是刚才小贩和掌柜的话。
物价异常,绝不是简单的市场波动,背后肯定有官商勾结的影子。
正吃着,就听到店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快点!把钱交出来!这月的‘孝敬钱’要是交不上,就别想开门做生意了!”
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嚣张。
掌柜脸色一变,连忙跑出去,陪着笑:“李差役,您再宽限几日,这月生意不好,实在凑不出钱啊!”
“宽限?我宽限你,谁宽限我们吴大人?”
那李差役冷笑一声,“告诉你,这‘孝敬钱’是吴大人定的规矩,每个月五两银子,少一文都不行!要是不交,我现在就封了你的店!”
朱由检放下筷子,对方正化使了个眼色。
方正化会意,起身走了出去,很快又回来,低声道:“皇爷,是宣课司的差役,在收‘孝敬钱’,说是吴大人让收的。”
“宣课司?吴大人?”
朱由检眉头皱起,“宣课司掌管商税,怎么会向商户收‘孝敬钱’?”
陈奇瑜脸色铁青:“陛下,这分明是巧立名目搜刮百姓!宣课司的官员借着收税的名义,向商户强索钱财,这种事在地方上常见,没想到京师也敢这么干!”
“走,去看看!”
朱由检站起身,带着几人走出客栈。
只见客栈门口,一名身穿皂衣的差役正揪着掌柜的衣领,旁边还站着两名差役,手里拿着锁链,眼神凶狠。
掌柜的苦苦哀求:“李差役,我真的凑不出五两银子,您看我这小店,一天也赚不了多少……”
“少废话!”
李差役抬手就要打掌柜,手腕却被一只手死死抓住。
“光天化日之下,殴打商户,强索钱财,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方正化冷冷道,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李差役疼得龇牙咧嘴:“你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事!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我们是宣课司吴巍吴大人的人!”
“吴巍?”
朱由检走上前,“他一个九品宣课司主事,也敢让你们向商户强索‘孝敬钱’?”
李差役上下打量了朱由检一番,见他穿着体面,不敢太过嚣张,但仍嘴硬:“我们吴大人可是和成国公的侄子是好友,在这片区,没人敢不给面子!这‘孝敬钱’是商户自愿交的,可不是强索!”
“自愿交的?”
朱由检看向掌柜,“你是自愿的吗?”
掌柜连忙摇头,哭丧着脸道:“不是啊客官,这‘孝敬钱’每个月都要交,不交就封店打人,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李差役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胡说!明明是你自愿的!”
“是不是胡说,问问这条街的商户就知道了!”
陈奇瑜上前一步,声音洪亮,“我看你们是仗着吴巍的势力,欺压百姓,搜刮钱财,眼里根本没有朝廷律法!”
周围的商户听到动静,纷纷围过来看热闹,有人小声道:“这李差役每个月都来收‘孝敬钱’,不交就找事。”
“吴大人仗着和成国公的关系,在这片区横行霸道,我们早就忍够了!”
朱由检的眼神越来越冷,他没想到,自己推行《大诰》肃清贪腐,京师的底层官吏竟然还敢如此嚣张。
“把这几个差役抓起来!”
朱由检沉声道。
锦衣卫立刻上前,将三名差役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差役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求饶:“客官饶命!是吴大人让我们这么做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吴巍现在在哪?”
朱由检问道。
“吴大人…… 吴大人在家宴请贵客,说是要商量事情。”
李差役连忙道。
“宴请贵客?”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这物价异常,和他脱不了干系。”
陈奇瑜道:“陛下,臣现在就带人去抓吴巍,审问清楚!”
“不用。”
朱由检摆摆手,“我们先去看看,他宴请的是什么贵客,说不定能抓到大鱼。”
方正化连忙道:“皇爷,这样太危险了,奴婢已经让人去通知骆养性,让他带锦衣卫过来接应。”
朱由检点点头:“做得好,让他们在外围布控,不要暴露身份。”
“奴婢遵旨!”
方正化躬身应道,悄悄退到一旁,给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朱由检整理了一下衣衫,对陈奇瑜和方正化道:“走,我们去吴府看看。”
陈奇瑜有些担心:“陛下,我们就这样过去,会不会引起怀疑?”
朱由检笑了笑:“放心,我自有办法。”
他看向被抓的李差役:“你前面带路,就说我们是来给吴大人送礼的商户,要是敢耍花样,就废了你的腿!”
李差役连忙点头:“不敢!小的不敢耍花样!”
锦衣卫松开他的手,李差役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在前面带路。
吴府位于这条街的尽头,是一座气派的宅院,门口挂着红灯笼,门口站着两名家丁,神色倨傲。
看到李差役带着朱由检等人过来,家丁皱起眉头:“李差役,这几个人是谁?”
李差役连忙道:“是给吴大人送礼的商户,听说吴大人宴请贵客,特意过来孝敬的。”
家丁上下打量了朱由检等人一番,见他们穿着体面,手里还提着礼盒,便没多问,侧身让他们进去。
走进宅院,就听到正厅传来喧闹的笑声。
“吴大人,还是您有办法,这月的‘孝敬钱’收了不少吧?”
一个油腻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这点小钱算什么,等我们和王公公谈成了,以后这京师的物价,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吴巍的声音带着得意。
朱由检的脚步顿住,眼神冰冷如霜。
果然和王德化有关!
陈奇瑜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冲进去,被朱由检拦住了。
朱由检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狠厉:“走,跟着朕... 跟着老爷我去看看这吴大人到底宴请的是什么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