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空无一物的舞台上,空间突然像是一块被人揉搓的幕布,剧烈地扭曲起来。
五彩斑斓的霓虹光影炸开,将这苍白的骨架染成了光怪陆离的颜色。
一个身影,在光影的乱舞中,跳着一种极其滑稽的踢踏舞步现身。
祂穿着一件由无数种颜色拼接而成的彩衣,每一块布料上都印着一张痛苦或欢笑的脸孔。
脸上戴着一张面具。
乍一看是在笑,再一看似乎在哭,若是盯着看久了,又会觉得是一张充满了愤怒与嘲弄的脸。
笑神,西乐高。
灵族诸神中唯一的自由幸存者,也是个敢于在色孽嘴边抢食的疯子。
“那个叫赫克托的小家伙……”
西乐高停止了舞步,但他并没有看瑞亚,而是对着虚空,仿佛那里坐满了看不见的观众。
祂拍着手,手掌撞击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在四神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神兵天降’!”
“你们没看到吗?就在刚才!估计恐虐气得把祂那把心爱的黄铜王座都给砸了!纳垢那口熬了几万年的烂汤锅都得被掀翻了!”
“哈哈哈哈!这就是我要的喜剧!这就是我想看的反转!”
西乐高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夸张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了个滚。
瑞亚静静地看着这位神明。
她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但手中的玉符却握得更紧了。
突然。
笑声戛然而止。
西乐高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诡异的面具瞬移凑到了阿莉维亚的面前。
距离之近,不到一厘米。
阿莉维亚甚至能感觉到那面具后透出的,如同深渊般冰冷的视线。
“但是。”
西乐高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那种滑稽的高音,而是变得低沉,充满了赤裸裸的厌恶。
“我不喜欢这一幕里……有‘不朽者’的味道。”
“啪。”
祂仅仅是打了个响指。
阿莉维亚·苏雷卡,这位在漫长岁月中见证了无数帝国兴衰,拥有强大灵能和不死之身的永生者,还没来得及拔剑。
周身的世界就凝固了。
远非简单的灵能手段定身术。
神的手段,直接就是时间与空间的双重剥离。
她就像被封进了一块琥珀里的虫子。
思维还在运转,眼睛还能看到,但身体连哪怕一微米的移动都做不到。
手僵在半空,纹丝不动。
“人类的永生者……”
西乐高绕着阿莉维亚转圈,语气中充满了嘲弄。
“你们才是这个宇宙最大的作弊者。”
“生老病死,本是万物最公平的剧本。哪怕是神,也会陨落。但你们……你们这群赖皮鬼,居然从诞生之初就敢直言拒绝谢幕?”
西乐高的手指轻轻划过阿莉维亚的脸颊,指尖并未触碰到皮肤,却让阿莉维亚感到一阵深入灵魂的寒意。
“你可能不知道吧?或者你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其实你们这群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证据’。证明了某个异想天开的猜想:人类,才是这该死银河的宠儿。”
“对于我们灵族,对于那些在这个黑暗宇宙中挣扎求生的其他种族而言,你们这种不断出现的‘死不了’的特权,就像是宇宙开的一个恶毒玩笑!”
西乐高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既然来了我的地盘……既然这出戏需要一点牺牲来增加张力……”
祂的手指缓缓变长,化作了一柄闪烁着七彩寒光的利刃,缓缓刺向阿莉维亚的眉心。
“不如,就留下来当个道具吧?”
“永远地留在这里。”
……
“住手!!!”
就在那利刃刺向阿莉维亚的眉心时。
一道身影,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神明与永生者之间。
是瑞亚。
她并没有被禁锢。
此刻的她,全身灵气暴涨,原本柔顺的长发无风自动,眼睛里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她的手中,高高举起一枚温润的玉符。
道主出发前给她们的玉符。
赫克托亲手炼制,并在其中封印了他全力一击的剑意。
“退后!西乐高!”
瑞亚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但她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
“这是道主给的力量!其中蕴含了他的一道剑意!”
“如果你敢伤害道院长老……我立刻捏碎它!!!”
瑞亚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位,喜怒无常的神祗。
“哪怕杀不死你,这道剑意也会撕裂这里的网道节点!让这片失落剧场彻底崩塌!也让你永远也无法得到道主的那封信!”
空气凝固了。
西乐高停下了动作。
那柄指尖化作的利刃悬停在瑞亚的咽喉前,只差分毫就能刺穿她那白皙的脖颈。
面具微微歪了歪。
“艾拉瑞亚……”
西乐高的声音变得冰冷,滑稽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威如狱的压迫。
“你是灵族。”
“你的血管里流淌着灵族王族之血,你的灵魂属于这片网道和回路。”
“你为了一个人类(阿莉维亚),为了另一个人类(赫克托)……对你们种族仅存的神明亮剑?!”
西乐高的身体微微前倾,面具几乎贴到了瑞亚的脸上。
“你的忠诚呢?”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为了灵族的复兴吗?这就是你的复兴?”
“给人类当狗?”
这或许是瑞亚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刻。
面前是本族的神明,传说中的唯一可能救世主。
身后是异族的盟友,是道院的同伴。
如果换做以前的艾拉瑞亚,还在方舟世界里循规蹈矩的先知女王,她或许会犹豫,会崩溃,会跪下来祈求神明的宽恕。
但现在的她,是瑞亚。
是道院灵族的领袖。
是一个修了“道”的求道者。
瑞亚没有退缩。
抬起头,直视着西乐高那深渊般的双眼。
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西乐高从未见过的光芒。
是“悟”。
“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