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低矮，头顶的铁管压得人喘不过气。陈砚舟背着苏怀镜往前走，脚步踩在积水里，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她的手臂搭在他肩上，指尖冰凉。
“刚才那张纸……”她声音很轻，“是谁留的？”
“不知道。”他盯着前方拐角，“但日期对得上。”
两人刚转过弯，苏怀镜突然抬手按住他胳膊。
“等等。”
她指向前面。
配电室门口挂着一个人影，脖子被铁链缠着吊在横梁上，衣服敞开，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陈砚舟停下脚步。
那是李存功。
他没说话，慢慢把苏怀镜放下来，让她靠墙坐着。自己走上前，用伞尖轻轻挑开尸体外衣的口袋。一张折叠的纸掉了出来，边缘沾着干涸的血迹。
他捡起来，展开一半。
苏怀镜撑着墙挪到他身边，伸手接过另一半。她借着从裂缝漏下的微光读出上面的字：
“偃武令非止武禁……实为引脉之阵……每二十年，须以皇族血脉为引，血纹者为容器，献祭龙脉残魂……重启真龙气运。”
她念完，手抖了一下。
“你不是继承者。”她抬头看他，“你是祭品。”
陈砚舟没动。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才低声说：“所以父亲死的那天，他们就在等这一天？”
“不只是你。”苏怀镜翻过纸张，背面有暗色痕迹，“还有其他人。每隔二十年，就要选一批人，激活血纹，用来抽龙脉的力量。”
她用银针蘸了点指尖的血，在纸上抹了一圈。隐墨显现，画着一个简图，标着三处节点，其中一个被红圈圈住，旁边写着小字：“假令启动，真脉将枯。”
她猛地吸了口气：“他们在骗所有人！偃武令根本不是为了封武，是为了养龙！真正的龙脉在地宫，但他们用假阵法骗天下人以为武林已灭，其实是在攒能量。”
陈砚舟冷笑一声：“攒了二十年，就为了我这一天。”
“你不信？”她看着他，“你今年刚好二十岁。你母亲逃走的时间，是七十三年一月四日——和纸条上的密码一样。她知道你要被当成祭品，所以跑了。”
他没回答。
手腕上的旧伤疤开始发烫，像是里面有火在烧。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下隐约有红光一闪而过。
“那你呢？”苏怀镜忽然问，“你现在还觉得，你是来报仇的吗？”
“我是来杀皇帝的。”他说，“不管他是要我的命，还是我的血。”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金属被撕裂的声音。
紧接着，轰的一声，屋顶炸开，碎石和钢筋四处飞溅。一道强光从破口照下来，像刀子一样劈在地上。
一艘黑色飞舟悬在上方，底部探照灯扫过地面，停在他们身上。
广播响起，声音冰冷：“陈砚舟，交出血纹核心，否则苏怀镜体内孢子将再度激活。这一次，无药可救。”
陈砚舟立刻挡在苏怀镜前面。
她抓住他的手腕：“别信他的话。”
“我知道。”他低声说，“他们怕我们明白真相。”
飞舟放下绞索，几个黑衣人顺着绳索滑下，落地时膝盖微屈，动作整齐。清武司的人。
陈砚舟迅速把那张染血的纸折好，塞进内袋。他蹲下身，背起苏怀镜。
“抱紧。”
她搂住他的脖子，呼吸贴着他耳侧。
他转身往通道深处走，脚步加快。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走到拐角处，他回头看了一眼。
李存功还挂在那儿，眼睛没闭，左手攥成拳，右手垂着，掌心朝天。
陈砚舟站了几秒。
然后低声说：“老师，你的账，我来算。”
他转身进入黑暗。
通道越来越窄，空气闷得厉害。脚下不再是水泥地，变成了倾斜的金属坡道，踩上去发出空响。两侧管道密集，滴水不断落在肩头。
苏怀镜伏在他背上，声音断断续续：“他们为什么要现在动手？为什么不等你进地宫再抓你？”
“因为他们怕。”他说，“怕我知道得太多。”
“你知道什么了？”
“他们不需要我活着进去。”他脚步不停，“只需要我的血纹活着进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血纹就能被剥离。他们不在乎我是死是活。”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那我也可能是容器。”
“什么？”
“我父亲是三十年前失踪的医官，母亲在太医院待过十二年。我的基因链和孢子完美契合，不是巧合。他们让我活到现在，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
陈砚舟没说话。
他只加快了脚步。
前方出现一道铁门，半开着，门框变形，像是被人强行撞开的。门后是一段向下的楼梯，锈迹斑斑。
他正要迈步，苏怀镜突然拉他袖子。
“等等。”
她指着门边墙上。
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布告，边角卷起，字迹模糊。但还能看出标题：
**《偃武令执行细则·第七条》**
下面写着：“凡参与龙脉供能者，须经三重验血，确认血脉纯度达标，方可录入‘承器名册’。名册每二十年更新一次，旧员清除。”
陈砚舟盯着那行“旧员清除”。
“清除是什么意思？”
“就是死。”她说，“不是退役，不是放走，是全部处理掉。上一批血纹者，早就死了。”
他伸手把布告撕下来，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所以二十年前，也有人像我一样，走到这里？”
“不止一个。”她靠在他背上，“可能有十几个。但他们都没走出去。”
他咬了下牙，继续往下走。
楼梯尽头是一条横向通道，墙面刷着白漆，但已经剥落大半。地上散落着几份文件，被水泡过，字迹晕开。
他蹲下翻了翻。
一份是体检报告，姓名栏写着“陈守义”，项目栏里有一项被红笔圈出：“血纹活性：97.3%”。备注写着：“建议优先启用。”
那是他父亲的名字。
另一份是名单，标题是“承器候选·乙等”，下面列着十几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盖着一个章：“已清除”。
其中一行写着：“苏明远（女），年龄19，关系：母，状态：逃逸”。
苏怀镜看到那个名字，呼吸一顿。
“苏明远……是我妈。”
陈砚舟抬头看她。
“他们连你母亲都登记过。”
“所以她不是疯了。”她声音发颤，“她是逃出来的实验品。就像你说的那样。”
他把文件全收起来，站起身。
“我们现在去哪？”
“c区阀门井。”他说，“纸条上写的密码是七十三年一月四日，我妈失踪的日子。这不是巧合。李存功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真正的切断点在那里。”
“可飞舟已经来了，他们肯定派人守着。”
“那就打过去。”
他刚说完，头顶的通风管突然震动起来。
咔、咔、咔。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爬。
他抬头看，通风口盖板松动了一下，一滴液体滴下来，落在他手背上。
他闻了闻。
是油。
不是水。
“上面有人。”他低声说，“不是清武司。”
“那是谁？”
“不知道。”
他靠墙站着，斩龙刀还在伞柄里，没拔出来。刚才那一战耗得太狠，系统能量只剩5%，静步模式随时可能失效。
苏怀镜从耳钉里抠出一点绿色粉末，抹在唇上。这是她最后的镇定剂。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撑不住也得走。”
他正要迈步，她忽然抓住他手臂。
“陈砚舟。”
“嗯？”
“如果我现在变成容器，你会杀了我吗？”
他看着她。
几秒后说：“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说你想活。”他把手放在她手上，“我也想让你活。”
她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肩膀。
外面风声呼啸，飞舟的引擎声还在头顶盘旋。
通道深处，一盏应急灯忽明忽暗，照亮了墙上一道刻痕。
歪歪扭扭的四个字：
**快走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