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灌进耳朵,滑翔翼的布面又裂开一道。
他整个人开始急速下坠。
身体像被扔进滚筒,翻着跟头往下砸。右翼彻底撕裂,支架从肩膀滑脱,冷风刮过脸颊,河水的反光在眼前晃成一片白。他伸手去抓绳子,指尖刚碰到就被气流扯断。左臂的鳞纹已经爬到肩头,皮肤底下像是有火在烧,一跳一跳地往骨头里钻。
胸口那块龙纹令嵌得更深了,边缘几乎没入皮肉,烫得像一块烙铁。他想喊,可声音还没出口就被风吹散。远处祭天台的灯火还在亮着,红得刺眼。他知道苏怀镜就在那边,在密道口,在火光里,在等他。
可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来,浮在视线中央,字迹发红:
【体力归零!是否启用透支模式?】
【代价:永久丧失一种感官,血纹完整度+10%】
他咬牙。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听觉。
用听觉换时间,换速度,换命。
“启用!选听觉!”
话没说出口,但他知道自己喊了。
下一秒,世界没了声。
风不响了,河不响了,连心跳都听不见。
可他感觉到了——血液冲上头顶,四肢回暖,旧疤处猛地炸开一股热流,顺着经脉一路蔓延。皮肤下的红光由暗转亮,像岩浆在血管里奔涌。血纹从手腕、从胸口、从后背全数活了过来,疯狂生长,覆盖肩颈,爬上脖根,一直延伸到耳后。
他不再是坠落。
他是冲下去的。
水面离他只有十丈。
五丈。
三丈。
他调整姿势,双脚朝前,双臂张开,像一把刀直插河面。
落地瞬间,脚尖点水,没有下沉,反而借力一蹬,整个人如箭射出。
赤色涟漪在他脚下炸开,一圈接一圈向四周荡去。水面竟像结了冰,稳稳托住他的重量。他一步跨出七八尺,速度快得拉出残影。身后的追兵举弓放箭,箭矢飞到半空,还未靠近他身体,就被体表那层红光震成碎片,啪啪掉落水中。
他看得清楚。
前方岸边,火光摇曳。
三名偃武使围成三角阵型,长刃交错,逼得中间那人不断后退。蓝衣翻飞,银针在指间闪动,可动作已经慢了一拍。她左肩破了口子,血顺着袖管流下来,滴在石头上。
是苏怀镜。
她还在守密道口。
她没走。
他脚下一踏,水面再起波澜,身形如离弦之箭,直冲岸边。距离越来越近,他看清了那些人的动作——左侧那人刀锋横扫,直取她腰际;右边那个低身突刺,目标是膝盖;正面那个高举长刃,准备劈头盖脸砍下。
她挡得住第一刀,躲不开第二击,第三刀必死。
陈砚舟右手一抬,黑伞从背后滑落掌心。伞骨断裂两根,柳叶刀还卡在里面拔不出来。他不管,左手握紧伞柄,往前一送,整把伞甩了出去。
伞旋转着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上左侧偃武使的手腕。那人手一抖,刀偏了方向,擦着苏怀镜的肩头掠过,削下几缕头发。
三人同时回头。
陈砚舟已经踏上岸。
他没停,继续往前冲。
地面震动,每一步都留下湿漉漉的脚印,可印子里泛着红光,像是踩进了血泊。
正面那人反应最快,转身提刀就砍。
陈砚舟侧身避过刀锋,左手抓住对方手腕,右手拳头直接砸上咽喉。那人喉咙发出咕的一声,眼睛翻白,往后倒去。
第二个扑上来,刀走中路。
他不退反进,迎着刀尖冲上去,用肩膀硬扛一刀。布料撕裂,皮肤划开,血冒出来,可他不管。趁对方收刀不及,抬膝顶中腹部,再一记肘击砸在太阳穴,那人闷哼一声瘫在地上。
第三人转身要跑。
他抬脚踢起地上那把断伞,伞骨带着柳叶刀,像飞镖一样钉进那人小腿。那人惨叫都没能发出,跪倒在地。
三个人,十息之内全倒。
苏怀镜站在原地,喘着气,银针还夹在指间。她看着他,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喊什么。
他听不见。
他只看到她的嘴型:你……回来了?
他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
腿一软,单膝跪地。
血纹还在蔓延,热度没减。他低头看手,指尖发黑,像是坏死。可他知道不是坏死,是转化。这具身体正在变成容器,变成武器,变成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不想管这些。
他只想确认一件事。
他抬头盯着苏怀镜,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和血,指节在下巴上蹭出一道红痕。然后他比了个手势——竖起食指,指了指自己,再指向她,最后握拳贴在胸口。
意思是:我没事。你在,我就还能打。
她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眼里有光闪动。她蹲下来,伸手探他额头,又摸他手臂上的鳞纹。温度高得吓人。她皱眉,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塞进他嘴里。
他没拒绝,咽了下去。
苦得舌根发麻。
药效来得快。体内那股灼烧感稍微压了下去,可血纹没退,红光依旧缠绕全身。系统提示再次浮现:
【血纹完整度90%】
【宿主处于感官剥夺状态,建议立即撤离】
他没动。
远处又有火把亮起,脚步声密集逼近。至少二十人,正从密道两侧包抄过来。有人举起弓,箭头对准这边。他还站着,就成了活靶。
苏怀镜拽他胳膊:“走!”
他甩开她的手,站起身,走到刚才被踢倒的偃武使身边,弯腰抽出对方腰间的制式长刃。刀身泛青,刃口带血槽,分量刚好。他握在手里试了试,挥了两下,动作流畅。
她急了,一把抱住他胳膊:“你现在不能打!药压不住多久!”
他看了她一眼,松开刀,反手将她拉到身后。然后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根断伞骨,插进靴筒里当备用武器。接着他又从倒地那人身上扯下腰带,绑在左臂伤口上止血。
做完这些,他转身面对密道口的方向。
火光越来越近,人影成片。
他抬起右手,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意思是:谁过来,谁死。
苏怀镜咬着唇,没再拉他。
她知道劝不动。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河岸与石阶交界处,长刃斜指地面。红光从他身上扩散开来,照得脚下石头都泛出血色。追兵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前面那人举起手,示意暂停推进。
双方对峙。
他不动。
他们也不敢动。
几秒钟后,对方阵型分开一条路。一个更高大的身影走出来,披着黑色斗篷,胸前绣着银色偃武徽记。那人手里没拿兵器,但腰间挂着一对短钩,钩尖泛蓝,显然喂了毒。
首领来了。
那人盯着陈砚舟,嘴唇开合,应该是在说话。
他听不见。
但他看懂了口型。
对方说的是:放下刀,饶她不死。
他咧了咧嘴,笑了。
笑得一点都不温和。
他抬起左手,慢慢摘下眼镜,扔在地上踩碎。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摆摆手,做出一个“我听不见”的动作。接着他把长刃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比了个“请便”的手势。
意思是:你说啥?大声点?
我不聋,我只是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