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越野车平稳停在“锦绣阁”门口时,吴所畏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兴致勃勃地跟池骋说下午要在公司跟池父下棋的战术。餐厅门楣挂着烫金匾额,朱红立柱配着雕花窗棂,侍者穿着青色对襟褂子,见池骋下车,立刻笑着迎上来:“池先生,您订的‘松鹤厅’一直留着,这就带您过去。”
池骋点点头,把吴所畏从副驾拉下来——少年双脚刚沾地,就像藤蔓似的缠上他的胳膊,浅蓝色连帽卫衣的帽子滑下来,露出软乎乎的发顶,蹭得池骋下巴发痒。林浩跟在后面,看着两人肩并肩的背影,指尖悄悄攥紧了书包带,喉结在领口下滚了滚,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松鹤厅”是个临窗的包厢,窗外种着几竿翠竹,风一吹就沙沙响。红木餐桌擦得锃亮,青瓷餐具摆得整整齐齐,连筷子架都是小巧的竹节造型。吴所畏刚坐下就抓过菜单,手指在菜名上戳来戳去,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池骋,我要吃松鼠鳜鱼!还有蟹粉豆腐,上次跟你爸来吃的那个,超鲜!”
池骋接过菜单,扫了两眼就报出菜名,全是吴所畏的心头好:“松鼠鳜鱼、蟹粉豆腐、清炒时蔬,再来份桂花糯米藕……。”侍者刚要提笔记录,他又补充道,“所有菜都别放姜,鳜鱼的糖醋汁少放。”
吴所畏听得眉开眼笑,直到瞥见旁边的林浩,才想起还有人没点菜,赶紧把菜单推过去,语气热络:“学长,你看看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忌口的?今天我请客,别跟我客气!”
林浩的目光落在菜单上,却没心思看那些精致的菜名——池骋连吴所畏不吃姜、怕糖醋汁太酸的小习惯都记得分毫不差,这种刻进骨子里的在意,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他抬起头,勉强挤出个笑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菜单边缘:“我……我也不喜欢姜。不用再点了,池先生刚才点的,都是我平时爱吃的。”
“真的吗?”吴所畏瞬间兴奋起来,往林浩身边凑了凑,完全没注意到池骋骤然冷下来的脸色,“太巧了!我也不喜欢吃姜,而且这些菜我全爱吃!尤其是蟹粉豆腐,上次我跟池骋来,连汤汁都拌米饭吃了!”
池骋的手指在桌下轻轻掐了下吴所畏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顺手端起桌上的温茶递过去:“先喝点茶,空腹吃甜的容易反酸。”吴所畏没多想,习惯性地就着池骋的手喝了两口,湿润的唇瓣蹭过杯沿,留下一圈浅浅的水渍,像颗沾了露水的樱桃。
林浩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幕,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攥成拳。他想起军训时第一次见吴所畏——少年穿着迷彩服,站在队伍里,明明身形清瘦,却在有人插队时梗着脖子理论,眼睛亮得像燃着小火苗。那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特别的少年,却因为不确定吴所畏的性向,一直不敢靠近;后来听说吴所畏因为性向被舍友霸凌,他既心疼又隐隐窃喜,觉得自己终于有了机会;直到社团招新,看到吴所畏对着池骋笑,他才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学长,你怎么不喝茶呀?”吴所畏突然转头,见林浩面前的茶杯没动,伸手就想帮他倒茶,却被池骋拦了下来。池骋拿起茶壶,慢悠悠地给林浩添了茶,语气平淡却带着距离:“我来,畏畏手笨,别烫着。”
林浩接过茶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却觉得浑身发冷。他看着池骋把吴所畏往怀里又带了带,少年乖乖靠在对方肩头,叽叽喳喳地说下午要跟池父下棋的新棋谱,那副毫无防备的模样,让他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吴所畏对池骋的依赖太过自然,那种“习以为常”的亲昵,比任何拒绝都更让他难受。
“我跟你说,赵阳教我的那个‘弃车保帅’的棋谱,专门克你爸那种保守的下法!”吴所畏越说越兴奋,伸手比划着棋盘上的布局,“到时候我赢了,就让他给我买草莓蛋糕,还要让他承认我下棋比他厉害!”
池骋低头看着怀里人亮晶晶的眼睛,指尖轻轻揉着他的发顶,语气带着点宠溺的无奈:“行,要是输了可别闹脾气,我爸耍赖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浩坐在对面,听着两人熟稔地聊着家常,像个局外人似的插不上话。他想起教跳舞时,吴所畏笨手笨脚地跟着节奏晃,脸颊上的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让他心跳快得几乎失控;想起少年递过来的草莓软糖,甜丝丝的味道还留在舌尖;可现在,这些细碎的心动,都被池骋的“所有权”牢牢困住。
没过多久,菜品陆续上桌。松鼠鳜鱼炸得金黄酥脆,浇上的糖醋汁泛着油亮的光泽;蟹粉豆腐冒着热气,嫩白的豆腐裹着橙红的蟹粉,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包厢。吴所畏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鳜鱼递到林浩面前:“学长,快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松鼠鳜鱼超脆,糖醋汁也不酸,你肯定喜欢!”
池骋却先一步接过筷子,把鳜鱼放进自己碗里,语气带着点责备:“你吃自己的,林学长自己会夹。”他拿起公筷,又夹了一块鳜鱼,仔细地给吴所畏挑着鱼刺,动作轻熟练,仿佛做了千百遍,连细小的鱼刺都没放过,才把鱼肉递过去,“吃吧,这次没刺了。”
吴所畏乖乖张嘴,眼睛弯成月牙,还不忘对着林浩说:“学长你也快吃,别客气,不够咱们再点!”
池骋看着林浩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放下公筷,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林浩,这次真得感谢你教畏畏跳舞。他跳给我看的时候,我很喜欢。”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林浩握着筷子的手猛地顿住。他抬起头,撞进池骋深邃的目光里——那眼神里带着了然,带着警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显然是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林浩的心脏瞬间沉了下去,却还是强撑着,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能帮到吴所畏,我也很开心。他很有天赋,学东西很快。”
“是吗?”池骋挑眉,伸手揉了揉吴所畏的头发,指尖故意蹭过少年泛红的耳尖,“我倒觉得,是你教得好。不过以后不用麻烦你了,他要是还想学跳舞,我陪他练就行。”
吴所畏没听出两人对话里的暗流涌动,还在一旁附和:“对呀学长,以后我想练舞,就让池骋陪我,就不用麻烦你了!”
林浩看着少年毫无防备的模样,心里又酸又涩。他知道池骋是在明确划清界限,是在告诉他“吴所畏有我,你可以退出了”。
可他想起军训时少年倔强的眼神,想起教跳舞时少年认真的模样,想起自己藏了这么久的心动,怎么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心里默默想着:就算吴所畏现在有男朋友,就算池骋看得紧,他也想再试试,至少要让吴所畏知道,自己的心意。
池骋把林浩眼底的挣扎看得清清楚楚,心里的冷意更甚。他夹了一勺蟹粉豆腐放进吴所畏碗里,语气带着点刻意的温柔:“快吃,豆腐凉了就不嫩了。下午去公司,我让张秘书给你准备草莓蛋糕,省得你赢了我爸,又要闹着让他买。”
吴所畏眼睛一亮,立刻拿起勺子吃起豆腐,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还是你最好!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林浩坐在对面,看着两人腻歪的模样,再也没了吃饭的胃口。他低头看着碗里没动的米饭,心里满是苦涩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