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2018年2月16日”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池骋眼底。他指尖攥紧机身,老款手机的塑料壳被捏出几道白痕,泛青的指节泄露着翻涌的情绪。
蛇箱里的大黄龙慢悠悠吐着信子,熟悉的嘶嘶声钻进耳朵,与记忆里它被自己亲手处理时的最后动静重叠——这不是幻觉,他真的踩着时光的裂缝,回到了八年前。
“畏畏……”池骋喉结狠狠滚了一圈,念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里的颤抖藏都藏不住。上辈子赛道巨石撞击的瞬间,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满脑子都是吴所畏哭红的眼尾,是那个总爱撅着嘴喊他“池大总攻”的小混蛋。
如今老天爷给了重来的机会,他要立刻见到那个人,把所有没说够的温柔、没弥补的遗憾,全捧到吴所畏面前。
他踉跄着冲出“蛇窝”,迷,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静静停放,车身还留着上辈子和郭城宇玩赛车的浅痕,与记忆里分毫不差。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手还是忍不住发颤。引擎轰鸣响起,熟悉的震动透过座椅传来,他深吸一口气,挂挡、踩油门,车子朝着老院胡同疾驰而去。沿途街景飞速倒退,商铺、行人都裹着七年前的烟火气,让他愈发笃定,这不是梦。
车子停在胡同口,池骋推开车门就往巷子里冲。青砖灰瓦的老墙、墙根下晒阳的老槐树、胡同口支着糖人摊的大爷,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这里是吴所畏长大的地方,是上辈子他没能早点踏足、没能早点守护的角落。
转过拐角的瞬间,池骋的脚步骤然顿住。
院门口的石阶上,蹲坐着个穿白色印花t恤的少年,正低头给三花流浪猫喂猫粮。少年皮肤白得像刚揉好的糯米团子,阳光落在柔软的发梢,镀上浅浅一层金,连耳尖都透着粉。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望过来,瞳孔里盛着夏夜的星子,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懵懂,连皱眉的模样都软乎乎的。
是他,是吴所畏。
池骋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的情绪往上涌。他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畏畏。”
吴所畏被这突然的呼唤吓了一跳,手里的猫粮袋“哗啦”掉在地上,颗粒撒了一地。他下意识往后退两步,后背轻抵院门上,警惕地上下打量着池骋——眼前的男人穿黑色夹克,眉眼锋利,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和他平时接触的人完全不同。
“你是谁啊?”吴所畏的声音清亮,裹着未散的疑惑,“我不认识你,有什么事吗?”
池骋这才猛地回神——是啊,现在的吴所畏,还不知道未来会有个叫池骋的人闯进他的生活,让他受那么多委屈,爱到连眼泪都变得珍贵。刚才的冲动,反倒吓到了这个还没被生活磋磨过的少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放得极轻,像怕惊到易碎的宝贝:“抱歉,认错人了,没吓着你吧?”说着往后退了半步,刻意拉开安全距离。看着少年紧绷的肩膀,心里疼得发紧:上辈子这个时候,吴所畏是不是还在为凑学费熬夜打零工?是不是还会被胡同混混欺负?那些他没参与的艰辛过往,从今往后,他要一点点补回来,半分都不能落下。
吴所畏见他不像坏人,紧绷的肩膀慢慢松弛,弯腰捡起猫粮袋,小声说了句“没事”,又低头给小猫添粮,只是偶尔会偷偷抬眼,飞快瞥一下站在原地的池骋,好奇中带着警惕。
池骋站在不远处,望着少年认真喂猫的侧脸,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阴影,连睫毛的弧度都清晰可见。心里的决定愈发坚定:这辈子,绝不让汪硕靠近吴所畏半步,不让他再掉一滴不值当的眼泪;也要替郭子处理好孟韬,护好姜小帅。他要先收拾干净自己这边的烂摊子,才能堂堂正正走到吴所畏面前,告诉他:“我叫池骋,是要陪你一辈子的人。”
风吹过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池骋望着那道青春鲜活的身影,嘴角慢慢勾起温柔的笑——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
直到吴所畏抱着小猫走进院子,关上院门的瞬间,池骋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往胡同外走。坐回越野车里,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着方向盘,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少年清亮的眼睛、软乎乎的皱眉模样,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漾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缓了好一会儿,池骋才发动车子,朝着“蛇窝”驶去。回到楼下时,天已擦黑,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了又灭,映着他沉下来的神色。推开门,满屋子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蛇箱里的大黄龙还在打盹,茶几上放着上辈子没抽完的半盒烟。
池骋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盯着蛇箱里的小醋包,眼神软了下来。他想起上辈子吴所畏总抱着这小家伙絮叨悄悄话,还吃醋似的抱怨“你对它比对我还好”——这是吴所畏最喜欢的蛇,这辈子说什么也得好好养着,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让它自己爬回来。
半盒烟抽完,池骋掐灭烟蒂,心里的计划渐渐清晰。第一步,把小醋包和大黄龙送到安全地方,找靠谱的人照料;第二步,买下上辈子和吴所畏同住的那套公寓,那里采光好,绝不能让他的大宝住这闷热的“蛇窝”,他池骋的人,半分苦都不能受;第三步,也是最要紧的,立刻跟汪硕分手,掐断上辈子所有因他而起的麻烦源头,不让他有任何靠近吴所畏的机会。
池骋站起身,走到蛇箱前轻轻敲了敲玻璃,小醋包慢悠悠抬起头,吐了吐信子。他勾了勾嘴角,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耐心:“小家伙,等着,爸给你找个好地方,以后让你跟你哥一起好好过日子。”
说完,他掏出手机,翻出郭城宇的电话拨了过去——先安置好两只小家伙,剩下的事,他要一步步稳扎稳打,给吴所畏一个没有遗憾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