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是打算完结时写的番外,可是原本这一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通过审核,改了没用,又不能删,只能用其他代替了)
池骋的后事办得寂静无声。
池母从灵堂回来就卧了床,眼角的皱纹里全是擦不干的泪,嘴里反复念叨着“我的骋骋”;池父背着手站在窗前,一夜白头似的,背影佝偻得没了往日的挺拔。郭城宇红着眼眶扛下所有琐事,指尖攥得发白,却不敢在吴所畏面前掉一滴泪——那个站在墓碑前的人,穿着池骋最喜欢的黑色外套,身形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卷走,自始至终没哭,只是死死盯着照片里的人,眼神空得像被抽走了魂魄。
吴所畏拒绝了所有人的陪伴,一个人回了他和池骋的公寓。
推开门的瞬间,熟悉的雪松味扑面而来,带着池骋惯用的须后水气息,瞬间将他裹住。玄关的鞋柜上,两人的情侣拖鞋还摆得整整齐齐。
客厅的沙发上,搭着池骋没来得及洗的衬衫,领口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似的,布料上沾着一根他的头发。茶几上,半盘草莓已经蔫了,是他前几天随口说想吃,池骋连夜跑了三家超市才买到的;旁边放着池骋没喝完的半杯水。
阳台的花架上,多肉长得郁郁葱葱,是池骋每天记着浇水,还总笑话他“养什么死什么”;衣柜里,他的衣服和池骋的叠放在一起,领口的香水味还没散,仿佛主人只是临时出门,下一秒就会推门进来,笑着喊他“大宝,我回来了”。
吴所畏抱着那件衬衫蜷缩在沙发上,脸埋进布料里,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这才终于绷不住,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许久的呜咽声冲破喉咙,带着撕心裂肺的疼,在空荡的公寓里回荡,撞得墙壁都在发颤。
他想起两人第一次在这公寓过夜,池骋叫他“小男主人”;池骋笨拙地煮面,盐放多了齁得人皱眉;想起他工作到半夜,池骋会端来温好的牛奶,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低哑地说“辛苦了”;想起冬天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池骋把他的脚揣进怀里取暖,指尖一遍遍摩挲着他的脚踝,说“我的大宝可不能冻着”;
公寓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浸着池骋的痕迹。冰箱里还有池骋买的速冻水饺,是他爱吃的白菜猪肉馅;书架上摆着两人一起淘来的画册;卧室的枕头上,还留着池骋的味道,他翻来覆去地闻,眼泪打湿了枕套,晕开一片深色的印记。
吴所畏抱着衬衫,不吃不喝,就那么蜷缩着。手机在一旁响了无数次,姜小帅的名字跳得刺眼,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怕一接电话,那些强撑的情绪就会彻底崩塌,怕听到别人的声音,就会承认池骋真的不在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姜小帅打了几十通电话都没人接,心像被揪着似的疼。他拉着郭城宇往公寓赶,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瞬间,指尖都在抖。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蜷缩在沙发上的吴所畏,脸色苍白得像纸,眼底是死寂的黑,怀里紧紧抱着那件衬衫,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大畏。”姜小帅轻声喊他,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吴所畏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看到是他,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破碎的呜咽,又把头埋进池骋的衬衫里,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姜小帅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陪着。他知道,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吴所畏心里的洞,只有池骋能填上,可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姜小帅每天都来。他煮好饭,一勺一勺喂到吴所畏嘴边,逼着他吃两口;帮他收拾散落的画册,把池骋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收好;晚上就坐在沙发另一头,听着吴所畏压抑的哭声,直到天亮。吴所畏依旧话少,只是偶尔会对着池骋的照片发呆,手指一遍遍抚摸着照片里的人,眼神里的思念浓得化不开。
直到一周后的某天,姜小帅推门进来,竟看到吴所畏坐在餐桌前,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近乎诡异的笑容,正在给自己盛粥。
“小帅,你来了。”吴所畏抬头看他,语气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点温和。
姜小帅愣在原地,心脏猛地一沉。这笑容太陌生,没有半分往日的鲜活,反而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我好多了。”吴所畏看出他的疑惑,轻声解释,“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池骋肯定也不想看到我这个样子。”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怀念,“我想吃郭城宇做顿糖醋排骨,他做的味道最好吃。”
“好,我让他晚上过来。”姜小帅喉咙发紧,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涌来。
“不用麻烦你们天天陪着我了。”吴所畏放下勺子,语气认真,“我想回老院看看,我好久没去看我妈了。”
姜小帅想拒绝,想说“我陪你去”,可看着吴所畏平静的眼神,那些话却堵在喉咙里。他终究还是妥协了,递过保温桶:“这里有鸡汤,你路上喝,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吴所畏接过保温桶,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好。”
车子驶离市区,吴所畏靠在车窗上,看着沿途熟悉的风景,眼神空洞得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电影。
到老院的时候,夕阳正缓缓落下,余晖把院墙染成一片凄艳的红。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的杂草疯长,缠绕着石阶,只有那棵枇杷树依旧枝繁叶茂,像他小时候记忆里的样子,只是树下再也没有那个喊他回家吃饭的身影。
他走进屋里,灰尘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墙上挂着父母的遗照,照片里的母亲笑得温柔,父亲的眼神依旧严肃。吴所畏走过去,轻轻拂去照片上的灰尘,指尖颤抖得厉害。
“妈,爸,我来看你们了。”他哽咽着,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我好久没回来了,对不起,我没能好好照顾自己,让你们担心了。”
“妈,你有没有见到池骋,你有没有把池骋介绍给爸爸。”他蹲在遗照前,泪水模糊了视线,“爸,池骋对我可好了,他会给我煮面,会给我捂脚,会在我难过的时候抱着我,说永远不会离开我。可是爸,他骗我,他走了,丢下我一个人了。”
“妈,我好想他,真的好想……没有他,我活不下去了。”他趴在供桌上,哭得撕心裂肺,肩膀抖得像要碎掉,“我试过了,我真的试过好好活着,可我做不到,吃饭没有味道,睡觉全是噩梦,睁开眼看不到他,闭上眼全是他的样子。”
他哭了很久,直到嗓子发不出声音,眼泪流干,才慢慢站起身。
晚上,他搬了把摇椅放在枇杷树下,正是他小时候常坐的那把。晚风带着枇杷叶的清香,吹在脸上,凉得刺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药瓶,倒出满满一把白色的药片,没有喝水,就那么干咽了下去,药片划破喉咙,带着苦涩的疼。
他靠在摇椅上,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释然的、悲伤的笑容。脑海里闪过和池骋相处的点点滴滴:初见时的针锋相对;想到池骋说:“以后你尽管往前冲,恶霸罩着你”确定关系后的甜蜜……
那些甜蜜的、温暖的、遗憾的瞬间,像电影一样在眼前回放,最后定格在池骋笑着喊他“大宝”的模样。
“池骋,我来陪你了。”他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像羽毛,“你等着我,这次,我再也不会跟你分开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摇椅慢慢晃动着,月光洒在他身上,安静得可怕。
郭城宇和姜小帅是第二天中午赶到的。姜小帅打了一早上电话都没人接,心里的不安涨到了极点,拉着郭城宇疯了似的往老院赶。
推开院门的瞬间,他们看到枇杷树下的摇椅上,吴所畏安静地靠在那里,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睡着了,又像是终于解脱了。
“大畏!”姜小帅冲过去,颤抖着伸手探他的鼻息,指尖一片冰凉,吓得他瞬间跌坐在地上,“不……不可能……”
郭城宇也跑了过去,看到地上空了的药瓶,瞬间明白了什么。姜小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捂着嘴,压抑的哭声在院子里回荡,撞得枇杷叶簌簌作响。
他们在吴所畏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信纸已经被泪水打湿了大半,字迹有些模糊,却透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师父,郭子: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见到池骋了。
别难过,也别责怪我。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没有池骋的世界,太黑了,我找不到路了。
公寓里全是他的味道,他的衣服,他的杯子,他没喝完的水,他说过的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他已经不在了。我抱着他的衬衫,像抱着他一样,可衣服是凉的,没有他的体温,没有他的心跳,我知道,那不是他。
我试过好好吃饭,可没有他坐在对面逗我,饭菜都没了味道;我试过好好睡觉,可梦里全是他,醒来后只有空荡荡的房间,那种落差,疼得我喘不过气。我想他,想他煮的齁咸的面,想他给我捂脚的温度,想他抱着我时的力度,想他喊我“大宝”时的语气。
我去看了我爸妈,跟他们道了歉,也跟他们说了池骋的事,他们一定会喜欢他的,就像我喜欢他一样。老院的枇杷树长大了,小时候我总在树下等我妈,现在,我要在这里等池骋来接我,他一定会来的。
郭子,谢谢你替我赎回了老院,如果有下辈子你一定要给我做糖醋排骨。小帅,谢谢你陪着我,听我哭,鼓励我,你是个好医生,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池爸妈就拜托你们多照顾了,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再折腾,告诉他们,我很想池骋,我去找他了,让他们别为我伤心。
这辈子,能遇到池骋,是我最大的幸运。我们吵过,闹过,分开过,可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我以为我们能一直走下去,赎回来老院,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慢慢变老,可命运太残忍,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了。
没有他,我一个人活着,太孤单了。
下辈子,我要早点找到他,在他遇到汪硕之前就找到他,把他抢过来,再也不让他受一点委屈,再也不让我们分开。我要告诉他,我有多爱他,爱到可以为他放弃一切,包括我的命。
吴所畏
绝笔